寂寞东坡叟,传呼北里人。
在山琴易调,开瓮酒归醇。
这里的“东坡叟”就是指人,表达的也正是东坡所追求的“野人”之趣。而比苏颋晚生百年的白居易,只是将“东坡”作为地名,引入诗中而已。仔细品味便可得知,苏轼以“东坡”为号的深意,与其说与白居易诗意相近,毋宁说更贴近同姓宗亲。
话再回到东坡居士与他的“老妻”闰之身上。农耕生活开始了,闰之的作用更加举足轻重。苏轼在给友人的信中,这样描述他们的生活:
某见(现)在东坡,作陂种稻,劳苦之,亦自有乐事。有屋五间,果菜十数畦,桑百余本,身耕妻蚕,聊以卒岁也。
——《与李公择》
“身耕妻蚕”,便是男耕女织,他们虽在黄州,却如同回到眉山一样,只是闰之由过去的村姑,变成了眼下的农妇。
苏轼少时种过田,但那只是偶尔为之;学过医,仅给人看病而已。说到耕地播种、饲养牲畜的细节,他的经验就欠缺许多。比如头一年在东坡种麦子,他拼命追肥,加上那年春天多雨,麦子过早地疯长起来,春分刚过就有拔节的趋势,没到小满,就有可能要抽穗儿,这样一来,所收到的将全是瘪麦。无奈之下,苏轼只好请教黄州的老农,然后到处牵牛借羊,将长得过高的麦子啃去一大截,终于遏制住麦子的过早发育。闰之在种田上是否比丈夫有经验,苏轼没有记载,但从她会给牛看病这件事上,足以证明她是个行家里手:
东坡在黄(州),即(东)坡之下,种稻为田五十亩,自牧一牛。牛忽病,几死。王夫人(闰之)谓(东)坡曰:”此牛发豆斑,疗法当以青蒿作粥啖之。”如言而疾去。(东坡)尝举似章子厚。子厚曰:“我更欲留君与语,恐人又谓从牛医儿来,姑且去。”遂大笑别。
——《苏长公外记》
章子厚就是苏轼同年进士、当时参知政事(副宰相)章惇。关于这件事,苏轼自己在信中曾有详细的说明:
仆居东坡,作陂种稻,有田五十亩,身耕妻蚕,聊以卒岁。昨日一牛病,几死。牛医不识其状,而老妻识之,曰:“此牛发豆斑疮也,法当以青蒿粥啖之。”用其言而效。
——《与章子厚》
请注意,他们所养的牛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连当地专门给牛治病的兽医都束手无策。这时“老妻”闰之出现了,她一眼就看出牛得的是什么病,而且拿出了医牛的方法,挽救了那头极为宝贵的“生产力”。
好一个“老妻”,苏轼将她引以为自豪!其实这年闰之才三十三岁,正是农妇一生最美的时刻。一个“老”字,道出东坡居士对她的几多依重、几多赞美!
过去人们说到这儿,无一例外地以为事情完结了。其实,精彩的还在后头。东坡继续对章惇说:
勿谓仆谪居之后,一向便作村舍翁。老妻犹解接黑牡丹也。言此,发公千里一笑。
什么是“接黑牡丹”?宋时已有黑色牡丹花,难道闰之还会花木嫁接之术?苏轼没有细说,许多人无从解此哑谜,只好就此打住。
苏轼曾有一首《墨花》诗,记述他向汴京人尹白求画,其中“独为狂居士,求为黑牡丹”,可解这一疑窦。宋人程縯注此诗时说:
唐末刘训者,京师富人。梁氏开国,尝假贷以给军。京师春游,以观牡丹为胜赏,训邀客赏花,乃系水牛数百在前,指曰:“刘氏黑牡丹”也。
呵呵,原来有人将“黑牡丹”代指水牛,所谓“接黑牡丹”,就是给水牛接生。
自此之后,“黑牡丹”成了名贵水牛的代名词。如宋人戴复古的绝句:
牡丹花下连宵醉,今日闲看黑牡丹。
得此躬耕东海曲,一贫无虑百忧宽。
——《题牛图》,载《全宋诗》第54册
戴复古稍后有位诗人,名叫童潮,他也有一首诗,提及“黑牡丹”,对解读东坡“哑谜”至关重要,不妨全录如下:
我本山阳田舍叟,家有淮南数千亩。
江南倦客老不归,此田多为势家有。
犹记少年学牧时,去时日出归日西。
我生衣食仰此辈,爱之过於百里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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