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建筑 中外建筑的文化脉络:追逐建筑   》 寻找建筑文脉(2)      刘元举 Liu Yuanju

  从杜牧的《阿房宫赋》读出阿房宫这一著名建筑是从骊山一直修建到这里,如此博大的空间号称三百余里。再好的眼睛也无法看到三百余里吧?就是全用云雾来铺那得多少云雾?因此,后人认为这是杜牧的一种夸张,并非真实。有志者也曾对此进行了考证,竟然勾画出阿房宫的草图。但是,我瞅着那张草图横竖都觉得不舒服。那张草图太平淡了,没有什么气势,更何况一点也磅礴不起来。在西安的历史博物馆里还有大明宫的绘制图。人们对于当年的著名建筑情有独锺,不甘心就让这些伟大的建筑随着历史云烟消失,人们试图要复员阿房宫,复员大明宫,就像要复员圆明园一样。烧毁一栋建筑太容易了,如果要想恢复起来,谈何容易?
  当时的古城正聚集着一批考古专家在大明宫的遗址处挑灯奋战。他们已经发现了麟德殿。从庞大散乱的考古工地上就可以看到麟德殿当年有着怎样的气派。仅一根柱子的基座就被考古工作者挖出了一眼又宽又深的井。旁边堆了那么多的土,虽然堆在道边上却依然要影响交通。我是绕过了那一个个柱子的深坑,走出了麟德殿的考古工地。大明宫的一个大殿都还没有考究出来,却有人想重建什么大明宫,想来也是件可笑的事情。据说日本要出钱。日本确实很重视我们的古迹,他们要是肯于出钱重建什么大明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又有多大意义呢?我们对于古建筑总是掌握不好分寸和火候,所以留下的遗憾何止是一代人的事情?
  我由咸阳来到了骊山角下的华清池。1981年我曾来过一次。那时候这里似乎很是简陋,好多该修建的东西都没有修建。那时候还没有大门,可现在,一眼就看到了一处让我惊讶的大门。沉沉稳稳的顶棚,粗壮憨实的圆柱,斗拱也显得粗粗拉拉,没有粉刷那种新鲜的色彩,也没有什么刻意的庙宇般的彩绘,完全是一种自然本色,好像这个建筑一出现就浸透了沧桑岁月。当你捱近这扇开启的唐风大门,你会感受到某种远古的情调,丝丝缕缕,不知不觉中就感染着你,很耐人寻味。当然,这不是什么复杂而了不起的建筑,然而,在古都西安,正是这扇唐味浓厚的大门给我以欣喜,引导我走进去寻找文脉。
  一旦走进去了,我就找到了应该寻找的人。这是位建筑大师,是当时建设部命名的全国20位建筑大师中唯一的一位女大师。她叫张锦秋,是西北建筑设计院的总建筑师。这扇唐风味道极浓的大门正是出自她的手笔。
  至今我还能真切地记得西北建筑设计院有多么简陋。特别是当我要掀开一个厚重的棉门帘时,我迟疑了。那个棉门帘好像比西安的古城墙还要陈旧,人们触摸到的地方一片腻滑的黑垢。我迟疑的时候,就在想,我所要寻找的这位建筑大师张锦秋每天来到这里时,莫非也得用她那双创造美好生活的纤手去掀开这个脏兮兮的棉门帘吗?
  我在西北建筑设计院没有见到张锦秋大师。我见到的是另一位建筑师,他叫吴乃申。好像是1962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他的形象没有让我记住什么,他在接待我的时候也没有留下来任何可供我今天回忆的细节。他一点都不怪,也不奇特,他平常而平易,他谦逊温和一如中国那批五、六十年代大学生所共同具有的知识分子的性情。或许正是这种千篇一律的性情与处世方式,使这位建筑师虽然很努力却无法具备特色,而没有特色又何以达到杰出呢?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真的希望中国建筑师多一些个性化的东西。
  我当时还没有见过女大师张锦秋。没有见过才让我遐想非非。我猜想她一定是个很有性格的女人。即便她的外貌也一定不一般。她的资历并不老却能够享誉中国建筑界,凭什么?就凭她是梁思成先生的研究生吗?别人都说她是梁先生的研究生,而且是最后一个。在中国建筑界还有比梁先生的名字更响亮的人吗?吴乃申也说张锦秋是梁先生的学生,他说这话时不免有股由衷的羡慕味道。可是,张锦秋却并不以梁先生的学生自居。由此,既可看出她的品格也可看出她是个实事求是的人。这一点,在今天犹其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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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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