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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记录 》 康巴的誘惑：行走文字扛鼎之作 》
第3節：又一個廟子(2)
貝嘎 Bei Ga
《大藏經》就藏在這座山的一些岩石下。鐵桿喇嘛在一些漆黑如墨的晚上，獨自背負經書一遍遍上下那座山，每一次都戰戰兢兢，生怕驚醒那些躁動的神靈和告密的亡魂。在多年後平靜下來的日子，他又獨自上山挖出那些《大藏經》再背回傢裏。在《大藏經》重回寺院的日子，竟出動了一個村子的人，用了一天的時間，從鐵桿喇嘛的傢把《大藏經》完整地背到寺院。鐵桿喇嘛的傢就坐落在寺院旁，與寺院隔着一條潺潺的小河。
紮西嚮我講過多次《大藏經》的故事，每次講到都是一臉的尊敬。
居裏寺的日子，起伏的誦經聲總會在寺院的空間裏跌宕，清晨兩個小時，夜晚兩個小時。每當聽見這聲音響起，躁動的心神與浮華的冥想便在那一刻平靜了。伴着它，我會在清晨安靜地醒來，在深夜平靜地睡去。
推開木格拼湊的小窗，夜晚的寒氣忽閃着昏黃的光亮，搖曳在寺院一些虛掩的木窗內。高原的味道總會迎面撲來，身子總會跟在迎面撲來的味道打着寒戰。
居裏寺曾有個活佛叫法海活佛，寺裏二十歲以下的小喇嘛根本沒有見過他，二十多歲時見過他的喇嘛，現在都已是四十來歲的老喇嘛了。現在他們說起那個活佛，仍是滿臉敬仰。
居裏寺後面的大白塔因為漏雨，需要拆掉重新修建。居裏寺所管轄的村落，就自發地組織起來，一個村子一個星期輪換來修。每個村子在一個星期結束的最後一天晚上，就要求居裏寺的管事喇嘛放一盤錄像。說來這個錄像，不是什麽武打電影或是喜劇港臺片，而是法海活佛圓寂時拍攝的錄像。每次錄像裏的哀樂一響，男人就摘下帽子，女人也解開盤結的發辮。房間裏剎時充滿一種凝固的沉默，人們都在那一刻謙卑地低下頭顱，有的人還跟着哀樂小聲啜泣起來。很快，隨着解說員聲音的響起，呼天搶地哀聲一片。
居裏寺的喇嘛逢人便絮叨，來寺院經過的那座居裏橋是法海活佛出資修建的，寺院旁的居裏小學是法海活佛出資修建的，山坡上那些樹是他在世時種植的……他得到的布施從不占為己有，幾十年將所收布施幾十萬元全部用到了廣濟窮苦貧民、維修寺院、電站建設、興修水利這些當地公益事業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築了多長的路，建了多少座的橋！他告誡衆僧侶不要嚮群衆索取太多，他自己行囊裏除了佛器佛具就是經書……
紮西來居裏寺已二十多年，見過法海活佛也不過兩三次。記得有一次，居裏寺前後左右的壩子上要栽樹，法海活佛就說："這些樹不要隨便栽的，不久的以後，會有成千上萬的人這裏的來，藏民的有，漢人的有，外國人的也有……"
居裏寺的後面，是成片成排的樹，那些碗口粗的、水桶粗的楊樹，樹幹修長，伸嚮天空，枝葉茂盛地舒展，在庇護着寺院的同時也成了寺院的一道風景。
在藏民虔誠的信仰裏，三種活佛是受人們敬重的，一種是法象莊嚴，金碧輝煌，俯視衆生，令百姓頓生虔敬之心的。一種是深居曠野，終身苦修，道法高深，弘揚天下，如米拉日巴這樣的尊者。還有一種就是多做實事，關心百姓生活，與百姓關係密切而受百姓尊敬，法海活佛就是這後一種。知道他的百姓都說，平常他也是一身漢服裝束，走在路上碰到他，就像一個漢族的老頭……
法海活佛，法名居裏•卻吉降措。當他騎着一匹小馬，自云南來到居裏寺那年，纔四歲。在他圓寂後，屍骨化作了十八顆形如海蠃的捨利子。
同是藏傳佛教格魯教派的寺院，相比拉薩哲蚌寺的聞名遐邇，居裏寺是名不見經傳了；相比青海塔爾寺的佛學地位，居裏寺顯得無足輕重了；相比拉卜楞寺一面山坡建築群的規模宏大，近萬人的人聲鼎沸，獨處深山衹有百來人的居裏寺是寒酸了些，寂寥了些。可是它已歷經四十七代主持，搬遷多次最後在這深山內安定下來，傍着藏民的房捨，伴着朵朵酥油花綻放的絢爛，獨守着一方幽𠔌的清淨。
一條清澈流淌的小河，在居裏寺一旁緩慢流過，衝刷出一片潔淨的泛着白的黑石板，和裸露在溪流裏那些光滑的石頭。溪流兩側是茁壯的樹叢，一個人環抱不過來的楊樹、雜木比比皆是。樹，一般都很矮，可樹冠在夏日裏是茂密地擁簇，在秋日的蕭瑟中，也是遍地紅葉蓬鬆。那個有水車"咿呀"作響的磨房，就躲藏在樹林深處。在夏日正午慘白的陽光裏，聽它"咿呀，咿呀"地發出響聲，會有種隔世的恍惚感。居裏寺卻因它白天黑夜永無更改的吟唱，而不再寂寞。溪流一旁的山坡上就是村民的房子--積木一樣的石頭房子。小村子似乎因為伴着寺院的晨鐘暮鼓，而有種神靈庇護的安逸與踏實。小寺院也在這人間煙火的熏燎下，予人一種平易無間的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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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春風文藝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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