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佳人 竜鳳再生緣   》 第三回 蘇大娘乳哺守節 孟士元訂期比箭      陳端生 Chen Duansheng

  卻說蘇大娘因傢窮欲守節,願作乳奶,撫養女兒。適孟士元要尋乳母,係要王直的,有鄰婦與孟士元有親,遂薦蘇大娘與孟傢為乳母。孟士元見蘇大娘舉止端五,又是士人之妻,乳漿極多,憐其小戶婦人,能守名節,留他母女在傢,吩咐婢僕不許怠慢,俱稱為蘇大娘。杜氏更加謙恭有禮,凡婢僕遇有小過,為其麯庇,衆皆感激。
  及韓夫人臨盆,腹申絞痛昏迷,註生娘娘鳳冠鱗袍,後隨一花冠紅袍女,進房謂夫人曰:“吾乃註生娘娘,特送執拂女前來,日後名聞天下,富貴驚人。”又見花冠女嚮前抱住韓氏,連稱母親。韓氏痛醒,聞得滿室蘭香,再一絞痛,生下一女,韓氏心知非比常人。士元喜蘭香一日被方散,亦知非俗女。及至三朝,見女生的眉目清秀,韓氏說明夢申言語,遂取名孟麗君,交蘇大娘撫養。
  轉瞬間,孟小姐年已四歲,與蘇映雪同庚,猶姊妹一般,行坐相隨,一樣孩子,俱皆俊秀,育語不苟,孟士元一並愛惜。孟小姐心極靈巧,凡事參透,韓夫人愛如珍寶。及至五歲時,孟士元親教孟嘉齡讀書,孟小姐亦隨兄攻書,孟翰林遂着蘇映雪與兒女同讀,三人申惟有孟小姐屬是用心沉潛,且又天資聰敏,過目成誦,字字不忘。孟嘉齡雖亦勤讀,但天資終是不及其妹。蘇映雪卻亦勤讀。孟小姐至七歲,四書五經俱已讀過,便能吟詩。夫人因小姐畏痛,不忍穿耳,孟士元曰:“若不穿耳,不成女流。”夫人笑曰:“侯臨嫁穿耳未遲。”遂不穿耳。及至九歲,便能作文。此時公子年已十三歲,每日作文,俱不及妹。孟士元每對夫人嘆曰:“傢門不幸,女勝於男,若使女兒為男,怕不是鼎甲奇才。”蘇映雪中等才能,衹能吟詩作文而已。
  且說孟小姐讀至十二歲,每作詩文與父親批改,孟士元擱筆不能批改一字,每對夫人嘆曰:“若使朝廷一設女科場,吾女定是狀元無疑。”小姐亦知雖精通詩文無用,細覓傢遺書,諸子百傢及律例等件,無不通曉,醫h命相,俱皆暢曉,又用心學習女工,凡刺綉針諧,無所不合,就在幽香閣同蘇映雪母女一處臥睡。孟小姐心好清淡,不施脂粉,衹戴一朵鮮花,生成嬌豔。蘇映雪亦能詩文,容貌雖遜孟氏,若比他人,勝過百倍。夫人又留心買一幼婢,年十二歲,名呼榮蘭,諸事乖巧,最稱小姐意,在閣上服侍小姐,十步不離。每有官傢求親,孟士元因俱非是佳婿,皆辭以年輕。因盂士元以皇甫敬相約,不時到帥府飲酒,孟士元常說女兒才學,雖翰苑名士不及,凡有疑難事,父子難决,女兒一言,即便剖明,智慧無人可及!且又深明世務,待下以寬,上下人等,俱皆敬重,惟姻事實難擇配,雲雲。各官宦深知孟小姐才貌,因此求親者頗多。
  且說秦布政受了皇甫敬囑托,次早備了執事,來到孟府前,衹見孟府前已放一頂大轎。把門人忙傳帖入內。適遇南門外一個鄉宦,名叫顧宏業,乃二甲進士出身,歷官至鴻臚寺卿,年
  進五旬,告假養母,近日辭官回鄉,來拜孟士元;方接坐待茶,
  衹見傢人帶帖報曰:“本省布政來拜,說有要事面會。”孟士元對顧宏業曰:“老先生請坐,弟迎接秦布。”顧宏業曰:“待秦布政會過,老夫的話長,慢慢說明。”孟士元即令開中門,親列滴水檐前,衹見大轎前來,孟士元嚮前拱手曰:“治弟不知老公祖下降,不曾遠接,望乞恕罪。”秦布政慌忙下轎答禮曰:“下官何能,怎勞老大人迎接。”二人相遜進內,顧宏業早已降階迎接曰:“老公祖駕到,老夫有失回避,望赦唐突之罪。”秦布政答禮曰:“下官不知老先生在此,有失傳帖,勿罪勿罪。”三人上堂遜坐,因秦布政乃是父母官員,坐在東一位,顧宏業坐在東二位,孟士元主位相陪。
  茶罷,顧宏業對秦布政曰:“老公祖有何貴事,請即言明。”秦布政曰:“老先生先來,下官怎好唐突,侯老先生言畢,下官方敢啓齒。”顧宏業曰:“老夫所言之事甚長,又未曾啓齒。公祖乃父母官,有事當先說,學生隨後再說未遲。”孟士元曰:“顧先生方到,尚未開口,公祖有事,請即賜教。”秦布政曰:“既蒙二位先生吩咐,下官有情了。”顧、孟齊聲“不敢“。秦布政謂孟士元曰:“下官特來求令愛親事。”言罷,即嚮顧宏業曰:“下官事已說明,老先生有事,衹管開陳。”顧宏業笑曰:“老夫亦為孟小姐姻緣,來爭老公祖的媒禮。”秦布政亦笑曰:“弟一生庸愚,那裏會賺媒禮,實乃受人囑托來的。若果要賺媒禮,顧老先生所說姻緣,未必即我說的親事,這媒禮卻是難奪哩!“顧宏業曰:“若論老夫所說這段姻緣,就是普天下再尋,亦無有勝我說的姻緣。但老公祖乃受人囑托,老夫乃是為親求親的。”
  且說孟士元聞二人求親,便愁眉鎖結,問日;“未知二位老大人所說何傢姻緣?請即言明。”秦布政曰:“下官所說良緣,就是本省皇甫元帥的爵主皇甫少華。我想皇甫元帥與孟老先生是好友,皇甫少華又是年少才貌雙全的蒙傑,以令愛結親,真是天賜良緣。未知顧老先生所說何傢的良緣?”顧宏業曰:“下官乃為至親求姻,就是捨甥,係元城侯劉捷次子劉奎璧,年方十六歲,才貌雙全,弓馬武藝俱精,日日同皇甫少華下校場掄刀比箭,不分高下。捨甥女現為證宮皇后,屢欲奏主封官重用,因大捨甥劉奎光鎮守北平雁門關,殺敗撻靶番兵有功,先帝令其永鎮雁門關,為北邊保障,連捨甥婦陳氏搬往隨住。捨妹因溺愛次子奎璧,故不便其出仕;日後縱使出仕,捨妹亦不肯使媳婦遠離,要留在傢服侍,兩邊就近,令愛常得往來。若配皇甫傢,日後移回湖廣,相見豈不煩難?須配捨甥為是。”秦布政曰:“相女配夫,何爭遠近。”孟士元心思,兩婿俱佳,湊巧一齊求親,卻難推辭。遂鎖着雙眉,對秦布政並顧宏業日,。拙妻最愛此女,連下官亦不便自主。待下官嚮拙內相商,方好回。”秦、顧二人曰:“婚姻大事,正當與令丘夫人相商為是,老先生請便。”孟士元曰:“二位大人請坐,待下官進內相商。”遂進後衙。
  恰遇韓夫人、孟嘉齡母子正在議論傢事,見孟士元進來,俱起身迎接坐下。韓夫人間曰:“聞得秦布政前來,何事嚴孟士元即把二官員求親言明。夫人曰:“到底哪一傢好呢嚴孟士元曰:“若論門戶,兩傢相當,皇甫少華相貌福澤,劉奎璧人品卻也俊雅,真是兩個才貌俱屬可敬,教我亦難分高低。”孟嘉齡曰:“劉捷自持開國元勳,又係爵主,況是無賴出身,在朝強橫,藐視百官,我們父子皆是善良官員,何苦與他結親?旁人必說我們趨炎赴勢。皇甫敬乃科第狀元出身,凡事守法,妹子姻緣必許皇甫敬傢為是。”孟士元曰:“我亦是此主意,衹是二人齊來求親,若許皇甫傢,豈不激怒侯門?卻是不便。”孟嘉齡亦蹙眉曰:“此事誠難佈置。”父子躊躇,無策可施。
  衹見其媳婦方氏,微笑不言,韓氏曰:“賢媳何故微笑?”媳婦方氏曰:“好笑公公父子要做許多大事,僅此小事,有何難說?“韓氏曰:“依你有何計策?”方氏曰:“我們花園寬大,兩傢俱是將門之子,今公公便可嚮二媒約定日期,招兩傢公子齊到花園,以百步為界,用一枚大銅錢釘在樹上,再把先帝御賜公公的大紅官錦袍用一紅帶懸在一支楊柳上,議明各發三箭,一要射申那袍縛的楊柳枝上,二要射在大錢的錢孔內,三要射斷縛袍的帶子,紅袍墜地,方為合式,聽天主婚。若是三箭俱中,即便許婚,倘兩傢俱不能中,俱皆不許。一則可觀二子才能,二則能使他兩無怨言。”韓夫人曰:“賢媳此言甚善,老爺當依計行事。”孟士元笑曰:“射箭走馬那樣的事,怎能作準齊中?若依媳婦言語,衹怕女兒姻緣永難定着。”方氏曰:“公公有所不知,弓箭之事,若功夫練成,何難齊中,況姑娘具此才貌,苟非蓋世英雄,怎好妄配。”韓氏曰:“老爺當依媳婦言語行事。”孟士元點頭稱是,仍到後堂,嚮秦、顧謝罪曰:“失陪有罪了。”秦、顧齊稱:“不敢,未知尊夫人所言親事若何?”孟士元曰:“拙妻是溺愛不明。”就將花園比箭,聽天主婚並具體定期言明。顧宏業尋思外甥弓馬婉熟,便答曰:“此等憑天主婚極好,就在來日齊到比箭,以便定着若何嚴秦布政曰:“果然來日比箭極好。”孟士元曰:“既然如此,不纔來日潔舷,以候二大人並二賢侄少爺。”顧宏業自思,秦布政乃代人求親,中與不中,無關輕重,我甥至親,倘外甥不中,我豈不失臉?寧可勿來為妙。就嚮秦布政並孟士元曰:“老夫來日有一要事,不得同來,衹着外甥自來,理合說明,免使二大人等待。”秦布政亦恐皇甫少華不中,纍着自己無顔,一聞此言,早知顧宏業心事,乘勢曰:“此事卻亦不約而同,下官亦有兩件公千,也是無暇,就着皇甫少華同劉爵主自來比箭,又免得孟老先生破費。”顧宏業聞言暗笑,姦詭人人會用,秦布政見識與我相同。即接口曰:“來日衹令二少年來,卻是利便。”孟士元曰:“來日二位老大人無暇,就當改日比箭,何必定在來日?“顧宏業曰:“姻緣事須要一說便成,從無改期之理。”秦布政曰:“正是,況二少年俱是孟公的世侄,自來方合式,不必改期。”孟士元曰:“既承二大人吩咐,從命了。來日恭候二爵位前來,萬勿失約。”秦、顧辭別,各上轎起身。
  孟士元進內,對妻子說明備細,即命傢人打掃花園,侯候來日,便耍備酒請二公子。傢人領命行事。夫人問曰:“到底哪一傢好呢嚴孟士元曰:“皇甫少華生得竜眉秀眼,面貌端厚,大有福澤。劉奎璧膀闊腰細,人材美麗,卻是不及皇甫少華有福澤,看來兩人不分高下。”孟嘉齡曰:“劉捷平日為人兇惡,不及皇甫敬良善。”孟士元曰:“我亦欲配皇甫少華。”
  且說秦布政回到帥府,因有總製全省文武官員,便宜行事的權柄,就在內廳下轎。門首帶察折晉後堂,皇甫敬令開申門請進。秦布政從東角步進後堂,皇甫敬降階迎接,秦布政忙行庭恭禮,皇甫敬雙手扶住曰:“貴司何必行此厚禮。”攜手上堂,欲行賓主之禮,秦布政執以晚輩禮坐下。茶罷,秦布政曰:“昨蒙老元戎以令郎良緣見委,到了那邊,適逢顧宏業代劉奎璧求親,孟士元約定兩傢比箭定婚,特來裹復。來日令爵主三箭若中,姻緣便成。”皇甫敬自料兒子箭精,答曰:“煩費老先生跋涉,來早就着小兒到貴衙,候老先生同往孟府比箭。若得良緣成就,自當厚禮相謝。”秦布政曰:“令郎良緣,卑職理當效勞,怎好言謝。但方纔顧公有事,說過兩傢媒人都不必往,說明二少自去,卑職來日恰辦有公務,令郎可自往孟府為妥。”皇甫敬應曰:“如此卻亦便捷,就着小兒來日前去。”秦布政稱是,遂辭別回去。
  皇甫敬退入後衙,夫人兒女正在內堂閑談,皇甫敬即便坐下,就把秦布政言語說明:“我兒明日可留心前去比箭,顯爾才能。”原來皇甫少華為人寬廢大度,聞言心中不樂,又見父親一團高興,不敢推辭,衹是沉吟不語。皇甫敬不悅曰:“我兒癡呆不語,莫非箭法不及劉奎璧,不敢往射嗎?”少華曰:“孩兒時常與劉奎璧往校場練習弓箭,不分上下,孩兒何懼之有!但兩人比箭,必有一失,那全申的,自然歡喜,惟有失誤的,豈不失了臉?兒與劉奎璧相好,若是孩兒失誤還可,倘奎璧不能全中,豈不被人取笑?況孩兒非好色之徒,寧可不往,讓奎璧結親,全了友誼,另求別傢罷。”皇甫敬聞言,大怒曰:“兩傢媒人俱已約定比箭,爾若不往,軍士豈不取笑吾堂堂元帥,一個兒子三支箭亦不能射,有何顔面教訓將士?真是可惱!“夫人埋怨公子曰:“媒人約定,明日正當前去射個全電使我們爭口氣。”小姐曰:“賢弟,我教你一個方法,來日就讓劉奎璧先射,他若三箭俱中,你可不必射,落得做個空人情與他,他若兩中一失,爾去射豈無一中?兩人俱無全中,雖少一支,卻亦無妨。”夫人喜曰:“你姊言之有理,爾當聽從。”少華衹得應允。
  且說劉捷原是無賴出身,氣力武藝強大,跟隨元世祖開國,屢立奇功,後封元城侯,文武各官都讓他三分,最有權勢。劉捷娶妻顧氏,生二子一女,又娶四親,長子劉奎光,亦多戰功,歷官至雁門關總兵,次女名燕珠,嫁與皇孫鐵木耳為元姐,時已為皇后。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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