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 翁帆編譯楊振寧文集:曙光集   》 楊振寧文選《曙光集》前言      楊振寧 Chen Ning Yang    翁帆 Weng Fan

  1918年錢玄同寫信請魯迅(1881—1936)為《新青年》雜志寫稿,魯迅回答說: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絶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裏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醒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輓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麽?
  可是後來魯迅還是寫了,寫了有名的《狂人日記》,署名“魯迅”。
  那是五四年代,是提倡“賽先生”和“德先生”的年代。我正是出生於那個年代。
  1927年6月2日上午王國維(1877—1927)離開清華園內西院18號住宅,坐人力車到頤和園,在魚藻軒投水而死。遺囑說:
  五十之年,衹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
  後來陳寅恪(1890—1969)在《王觀堂先生輓詞》中說:
  凡一種文化值衰落之時,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現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則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達極深之度,殆非出於自殺無以求一己之心安而義盡也。
  1929年10月我隨父母親搬入清華園西院19號居住,那時我七歲。後來聽到王國維自殺的傳聞,記得曾和同班同學熊秉明、鄭士京在18號門前徘徊;曾到頤和園看水邊的石碑:“海寧王靜安先生殉國處”;也曾誦讀清華園工字廳東南小土坡下的王靜安先生紀念碑。
  1938年夏清華、北大及南開三校遷到昆明,成立抗戰時期的西南聯大。由於校捨未造好,文法學院暫遷蒙自。陳寅恪到蒙自後作了一首詩:
  南湖即景
  景物居然似舊京,荷花海子憶升平。
  橋邊鬢影還明滅,樓外歌聲雜醉醒。
  南渡自應思往事,北歸端恐待來生。
  黃河難塞黃金盡,日暮人間幾萬程。
  那時我是聯大一年級學生。
  魯迅、王國維和陳寅恪的時代是中華民族史上一個長夜。我和聯大同學們就成長於此似無止盡的長夜中。
  幸運地,中華民族終於走完了這個長夜,看見了曙光。我今年八十五歲,看不到天大亮了。翁帆答應替我看到,會驗證馮友蘭在《西南聯大紀念碑碑文》中的一段話:
  我國傢以世界之古國,居東亞之天府,本應紹漢唐之遺烈,作並世之先進。將來建國完成,必於世界歷史,居獨特之地位。蓋並世列強,雖新而不古;希臘、羅馬,有古而無今。惟我國傢,亙古亙今,亦新亦舊,斯所謂“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者也。
  楊振寧
  2007年12月於香港中文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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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帆:楊振寧文選《曙光集》編後言鄧稼先(1)(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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