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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义小说 》 金臺全傳 》
第一回 泗洲城積善延嗣 寧輝山混一真元
佚名 Yi Ming
詞曰:
鷓鴣年豐足,田園積善傢,奈何有樹不開花。平生正直惟修福,悉聽人來說吾差。絶外務,甚閑暇,一註清香一碗茶;但願麟兒天賜吾,黃韭淡飯也為華。
話說盤古以來,英雄不少,如養由基矢射七札,項霸王力舉千鈞,皆足垂名宇宙,□耀一時,茲姑勿論。單說宋朝嘉佑年間,有個馮員外,號明道,表字楚江,泗洲人氏。積祖務農,傢傳孝友。安人顧氏,同庚五十二歲,並未生育。雖有傢財七十餘萬,並無一子傳宗。一日,明道吃了一杯酒,同安人在房內說道:“安人,吾傢世代善良,為何天絶我後?真真可嘆!”安人道:“不須煩惱,吾自有道理。”明日,安人即喚了許買婆來,同員外納了一個妾,姓范,名叫春霞。不上一年,居然春霞受喜。其時正當秋深之際,員外獨坐書房嘆道:“祖宗啊,祖宗!但願春霞生得一個兒子,就是吾馮楚江萬分之幸了。目下已經十月滿足,不知何故還不分娩。今日乃是中秋佳節,天氣晴明,已命廚下準備酒筵,擺在玩月樓上,與妻妾二人賞月陶情。此時已是日嚮西去,月出東方,不知酒筵可曾完備,待吾進去看來。”那馮員外年紀雖有半百,須發未花,走路不用拐杖,如同少年一般,滿面笑容,慢慢進去。恰見丫環秋菊手執燈球,從瑞蘭軒下走來。一見東君,忙忙住步,面帶笑容說道:“員外進來哉。”員外說:“啊,秋菊,你出來何幹?”秋菊說:“安人叫吾來請員外的。”員外說:“安人在那裏?”秋菊說:“安人同了二娘娘在堂樓底下。”員外說:“如此,吾也進來了。”秋菊說:“員外,看仔細。”員外說:“不妨。”丫環一路照了員外走到堂樓下。但見月照庭階,滿天星鬥。安人范氏看見員外進來,連忙立起身來,叫聲:“員外啊。”員外叫聲:“安人。”范氏道:“員外,春霞萬福。”員外哈哈笑道:“二娘少禮。”安人說:“員外請坐。”員外說:“安人、娘娘請坐。”夫婦三人便挨次而坐。丫環先送一盤茶來,員外說:“啊,安人,今日喜逢中秋佳節,月色甚好,所以命廚房裏端整些酒菜來賞月。”安人說:“啊,員外,方纔丫環報說,酒席已經完備,故而妾身打發秋菊,特請員外進來登樓共賞。”“如此,丫環張燈。”兩個丫環走來,即將茗杯收去,各執燈球照了他們夫婦三人一同往玩月樓中賞月。員外即喚丫環錦榴來,吩咐道:“二娘有孕之身,行走不便,小心扶好。”再嚮范氏道:“啊,二娘,慢慢的走阿。”范氏答聲:“曉得。”前面夫婦同走,後面錦榴扶了范氏。范氏說:“錦榴放了手,不要扶得的。”錦榴說:“丫頭扶了走的好。”范氏說:“自己走倒爽快些。”錦榴說:“扶了走倒覺勿便哉阿是?”范氏說:“正是。”正說話間,已到了玩月樓邊,范氏緩步上樓,丫環先將窗子開開,一席酒已早端正好的了。朝南兩把眉公椅,員外夫婦並肩坐下,側首范氏坐,兩個丫環篩酒。范氏先敬馮員外一杯,後敬安人一杯。安人回敬范氏一杯。正是初更時候,月明如水,丹桂飄香,三人說說談談,異常歡樂。對此情景不覺想起心事來了,安人說:“員外,我與你年過半百,膝下無兒,朝朝煩悶,夜夜愁眉。今喜馮門有幸,娶得賢妹如珠,目下已經十月滿足,但願産生貴子。”員外說:“安人,若得二娘生子,皆叨祖上扶持的。”“員外,慢說祖宗有幸,還是皇天所賜。”員外道:“是啊,如果麟兒早降,留傳一脈宗嗣,年年朝拜名山,格外多行善事。”安人說:“員外說得有理。”
少談玩月樓中夫婦之樂,且說安僮小使們等。一個說:“阿哥,兄弟,吾們的員外真正是好人。今夜中秋佳節,廚房下好勿鬧熱。殺雞打鴨,端正辦酒席,叫吾們四個人一桌,大傢有得吃。”那個說:“兄弟,這個是年常規矩,有例不可缺的。”一個說:“啥說話,員外勿吩咐,誰送與你吃?”又一個說:“勿要噴咀,大傢吃罷,看看月華,再作道理,那個說得勿差!”一個說:“阿哥,請啊。”那個說:“豈敢,豈敢。兄弟請啊。”衆人飲酒,多是興高采烈。還有後面丫環婦女們一體,四個一桌,大傢吃得酩酊大醉。
且慢說馮傢的事情,把另有一件奇事來講與看官們聽。那西方佛國如來佛祖升坐蓮臺,兩旁邊序列着諸神衆佛謁諦阿羅,講經說法已畢,吾佛如來便說:“大唐黃巢殺人八百萬。後有天門陣內,宋將身亡。這些怨鬼冤魂俱沉地獄,無由超升,欲差一星官下凡,降投人世為僧,超度這些冤魂早轉輪回。不知那位星官願往?”道言未了,早有孔雀明王俯伏蓮臺之下說:“弟子願往。”吾佛如來頭一搖說:“你的性子太咆哮,待吾另選一位星官去走一遭。”明王啓奏如來道:“弟子如今改性了,皈依佛教,堅守清規,總把怨鬼超升。”如來道:“既是你這等說,吾差十三部真人護汝下凡。還有一言吩咐你:往東土投胎,須記真經、錦雞境,須要牢牢記着。”明王說:“是。謹遵佛爺法旨。”如來即派十三部真人保了同去。孔雀明王離了西土,駕起祥雲,望東土去了。遇有積善之傢,即行投胎。但找尋多時,單單衹有泗洲城內馮傢莊上,馮員外一傢是個好慈好善的人,莫如投到他傢去了。
少說孔雀明王投胎之事,原說玩月樓中飲酒閑說,不覺時交三鼓了,二娘腹中漸漸痛起來了,閉目咬牙,微流香汗,不免“啊唷”幾聲。員外、安人忙問:“二娘為何這般形狀?”范氏說:“啊唷,員外、院君,不知為什麽一時腹中痛得很,想是要分娩了。”員外說:“啊,丫環,快些扶了二娘進房,小心伏侍。安人你也陪一陪,一切事情要你當心的啊。”安人說:“曉得。員外速叫安僮去喚穩婆。”員外說:“這個自然,待吾就去。哈哈哈,妙啊,今夜要生子了,有興啊,有興!”員外哈哈笑亂答頭,燈也不張,下樓來叫安僮。
見他們在廊下飲酒,一個說:“對!”那個說:“五!”一個說:“對!”那個說“八馬!”一個說:“要罰雙杯。”那個說:“為何要罰?”一個說:“自傢伸得一個指,要豁別人八馬,雙杯該罰勿該罰?”那個說:“必要罰呢啥?”一個說:“那個自然。”那個說:“篩來吃口虐。”員外開口道:“你們大傢不要吃酒了。”有一個說:“咦,員外來了,大傢立起來,大傢立起來!”一個說了“(員)外為何事務出來?”員外說:“二娘娘腹中疼痛得急。”一個說:“啊,是烏痧漲?”員外說:“混帳的,吃昏了!是二娘要分娩了,快去喚穩婆。”一個說:“二娘娘既然是肚痛,為何要分面來吾們吃!”員外說:“分娩者,乃是生産也。快些去叫老娘來!”那一個說:“員外,那衹老羊要賣多少銅錢一斤呢?”員外說:“啊呀,啊呀,呸!那老娘是收生之穩婆。入娘賊的。通文多弗得,知快快去喚來。”一個說:“員外,何勿叫二娘娘揀了好日子分娩?”員外說:“小狗纔,再敢鬍言!”一個說:“啊,進壽,你去走一遭罷。”進壽道:“我走夜路怕鬼的,勿去。”那個說:“啊,媽個毴,吾進發去哉。”員外說:“是啊,是啊,進發你快快走去。”進發道:“來裏,點燈哉。”進發張好了燈,出門徑嚮前村去叫老娘。那個老娘叫做姚三姐,收生手段是甚高的。此是閑文不表。
且說員外在傢中喜氣洋洋,非常得意,望二娘生個兒子,東廚司命並祠堂內處處虔誠禱告,堂中也點了香燭,拜天拜地,衹求二娘生産平穩,馮氏方有後人了。拜罷了,忙忙進去。但見房中十多個使女及院君多着急得了不得,衹為那頭胎難産,人人害怕,個個在那裏念觀世音佛號。員外一看見,兩手搓搓也着急。看那范氏,咬緊銀牙,兩眉皺起,摸摸他身上同水冰一般。員外說:“啊,二娘,不可心焦,須要保重啊。”范氏說:“啊唷,員外啊,可曉得吾腹中疼痛,宛比割肚抽腸,不知痛到何時方了。啊唷唷,痛殺哉口虐!安人啊,痛得實在難當,看來就要見閻王了。”安人扶住了他,輕輕說道:“總須忍耐,不用慌忙。有所說的:瓜到熟時蒂自落,子出母胎就無妨的了。”嚇得馮員外走頭無路,頓足揪胸,說道:“早知今日如此,當初不應娶妾,以後是再不敢同房的了。”不知不覺,時候已交三鼓,恰好穩婆來了。見了員外、院君殷懃萬福。看看二娘娘,叫丫環取了水湯來,小心伏侍。那曉得房外登時一縷寶光嚮裏直射,頃刻之間照了滿房。房內衆人頭多打暈了,眼多張不開,大傢慌忙,人人跌倒。那十三部真人保送孔雀明王來投入胞胎,打一個滾,二娘痛得宛比開膛。明王剛到産門,心中一想:“須記真經錦雞境,牢牢記着。”又是𠔌六六一連兩滾,滾出産門來。范氏一暈,霞光多已散了,衆眼方能張開,多走到牀前來看。三姐便高聲喊起來道:“啊呀員外,安人,勿好哉!”員外說:“為什麽大驚小怪?二娘娘可曾産下否?”“養是養個哉。”員外問道:“是男是女?”三姐道:“男勿是男,女勿是女,養了一個蛋出來哉。”員外說:“啊,啊呀,啊呀呀!”唬得那員外雙手亂搓,安人面多急白了,丫環個個嚇得骨也酥了。三姐道:“啊呀,好怪氣!式樣像鵝蛋,必然是個妖精。方纔十幾個奇形怪狀的東西立在房門外,五顔六色的,遮得吾們眼睛多張弗開。啊呀,員外安人那,怎麽處呢?”員外說:“傢門不幸,生此怪物,馮楚江不要做人了。”那員外是恨毒,連天便把蛋拿起來道:“孽障,妖怪!”狠狠的擲在地上。丫環們說:“員外,勿是蛋,不知是什麽東西,到像石卵。”員外說:“何以見得?”丫環說:“丟勿碎。”員外呵呵說道:“氣死了啊,氣死了!”可憐那馮員外氣得雙眼昏花,顧氏安人氣如木瓜,老(三)娘沒興頭提燈便走。倒是個丫環彩華上前嚮安人說:“夜靜更深去叫他來的,二娘雖生了蛋,並不是姚傢三姐差的,禮上應該謝謝他。”員外說:“喝,傢門不幸,安人,丫頭說的話你可聽見否?”安人說:“你去取五百錢謝了他去。”丫環說:“姚三姐外面去了。員外、安人,勿要心焦,待吾去便了。”連忙喊住了姚三姐道:“你外面不可聲張。”三姐道:“曉得。”彩華便給了三姐青錢五百。那三姐一徑歸傢。
且說馮傢男女們多知二娘人生蛋,多說是一件希奇新文。有一個說:“你可記得東村王壽笤傢,上年生一個兩頭人。今年後村倪天表傢,又生一個人頭老虎身體,多是不祥之兆。今年决不是熟年了。”那個說:“啊哥啊,吾們員外為人好,顧氏安人也是好人,一心望生個兒子接代傳宗。那說二娘人生蛋,是不祥之兆。”
閑文少說,再說那馮二娘發暈昏去,幸得丫環叫醒,自己方知生了一個蛋,又氣又羞。院君勸范氏道:“此是員外命內無子,馮傢應該絶後,不幹你事,何須煩惱,保重身子是正經。”馮員外便叫丫環道:“此蛋留他怎麽?悄悄拿來投在水中,切切不可與外人知道。”丫環道:“啊呀員外,那是使勿得的。”員外道:“有什麽使不得?”丫環說:“雖衹是蛋,到底員外的滴血。”員外道:“鬍說!拿去投在水中。”丫環應聲:“是哉。”那丫環取了蛋,手提燈球,血淋淋走下樓梯去了。安人苦勸馮員外道:“不可心焦,須保重身子。”員外說:“啊喲,安人啊,吾本來原不想生兒子,抵當馮門絶後的。算起來多是你勸吾另娶了一房。那春霞有了孕,吾好不喜歡,日夜望到生産的日子。豈料今宵生了一蛋,而且是丟他不碎的怪東西。我今夜好似雀見米糠空快活,猶如畫餅充饑故事。設使外人知道,你吾夫妻有何面目?”安人道:“員外,事已如此,不用心焦了。”員外道:“安人啊,吾如今衹好削發為僧,諸事丟開,紅塵不染的了。”安人道:“啊呀員外啊,這句話你說差了。妾身是女人傢,你出傢後教我們怎生是好?傢業飄殘,有誰來管?那馮門永遠絶後了。”員外道:“安人啊,如今是不絶而自絶的了喲。”安人道:“員外啊,你年不過五十二,俗語說的,海水未幹人未老,後嗣總要靠在春霞身上。”員外道:“呸!還要想這個念頭?吾馮明道除非做夢。”安人道:“命內有兒終有的,你不必過分嗟呀。”那安人苦勸員外一番,便叫丫環送一盞香茗與員外,參湯送與春霞吃。員外十分憐惜說道:“啊,二娘,這是吾命不好,不幹你事,衹須你自己保重,不可冒風。明日去請個郎中來服藥調理便了。”范氏道:“員外啊,多是吾的不是,生了一個怪東西,有何面再做人?但求一死而已。”員外說:“使不得的。”便叫丫環要小心伏侍,勿許走開一步,恐春霞做出意外事來。顧氏回到自己房中歇息,員外往書房裏去坐坐。
再說馮宅丫環把蛋去擲於水中,十三部真人在水中保護浮水而去。到了三十裏之外,有一座寧輝山,山下溪洞之中水就不多。這個地方有一座寧輝寺,內有一個有德行的和尚,法名也叫寧輝,靜守清規,焚修三寶。那日是八月十六,早上寧輝和尚便叫香夥溜哥拿幾件衣服去溪洞之中洗淨洗淨。那溜哥正在洗衣,水面上浮來一道細白光,定睛一看,心內想道:“原來一個蛋,潔白如霜。”那蛋生出來時原有血的,在水中流泛了一夜,故而血已流幹淨了。溜哥道:“哈哈哈,吾道是甚麽,原來一個鵝蛋殼。緣何走到吾的衣裳上來?”就將右手撈起來一看,“原來勿是一個蛋殼,囫囫圇圇的一個蛋。為何勿沉?有些奇怪。看來知道吾溜哥鵝蛋勿曾嘗過,送上門來請吾吃了。但吾是自幼弗肯吃私房食的,待吾去稟一聲老和尚,然後吃他。”說得有理,放在這裏,淨完了衣裳再說。不多時,洗完了衣服,笑嘻嘻拿了蛋走時來說與寧輝知曉。寧輝長老見是一個蛋,連忙搖頭念道:“慈悲勝念千聲佛,作惡空燒萬姓香。我在此出傢了五十年,粗衣淡飯,戒酒除葷,你卻因何取了他來?你這樣貪吃葷腥,連累吾僧傢也有罪過了。”溜哥道:“喲啐!勿許吃便罷了,有何嚕蘇?”長老道:“還不拿去依舊放在水中!”溜哥道:“是哉。”長老道:“啊彌陀佛,罪過啊罪過。”那溜哥出來就將衣服槳好了,立在天井裏,心內想道:“可惜那個鵝蛋吃不成,又要丟到水中去了。”正要走時便住了步,暗暗想道:“吾想吃是罪過,哺一隻小鵝養養是勿妨的。那東面有個四娘姨,聞得他傢帶哺小雞,那鵝蛋也交他的雞哺去,勿知哺出甚麽東西來?吾想蛋呷鵝蛋啊,哺得出來自然原是鵝的。”便拿了蛋走到東邊半裏村,見了四姨娘,裝了笑面,就將鵝蛋的話說明了。四姨娘說道:“使的,哺出鵝來交回外甥便了。”溜哥回到寺中,暫且不表。要知偷盜天書緣由,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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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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