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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初上收藏漫漫路 不识缂丝祝寿图(2)
廖文伟 Liao Wenwei
"好呀，我经常要下乡。"表哥一听便高兴起来，他说："过几天，我约了一个老人家去看书画，同我一块去。"
几天后，徐树仁同表哥一道去拜访那位老人。老人年已八十三四，据说进过黄埔军校，打过日本鬼子，自然也是国民党中人物，因为得罪了共产党中的个别要人，新中国建立以后一直未得到应有的待遇。他取出一幅大"画"，说是收藏了几十年了，想找个懂得爱惜的人卖出去。"画"是《群仙祝寿图》，比书画界常说的"整张"要大许多，上面的群仙神态各异，服饰有别。但见松柏参天，祥云霭霭，仙鹤翩翩。仙人们或乘坐仙槎，或骑驭麒麟，或踏浪高歌，都朝着一个方向而来。这里有驾乘鸾凤的王母娘娘，群仙是来向她祝寿的，色彩绚丽，人物生动，场面热闹，喜庆气氛很浓。但徐树仁觉得既不像湘绣，也不是"画"，他没有问表哥。表哥却分外喜欢，只是老人索价五千元，表哥还价二千元，相距甚远，老人不卖。
"这东西我都留了几十年了，是父辈手里传下来的，是真正的古玩。"老人动手卷那"画"，头也不抬，话却是对徐树仁和他表哥说的："懂得它的人，是不会不喜欢它的。"
"我喜欢，也可以说懂吧，但我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表哥的神情有些难舍，他盯着老人卷"画"的动作，口气很低沉："你老人家想想，我也回去想想，我是搞抽纱工艺的，希望能卖给我。"
回来的路上，表哥的兴奋便溢于言表了。不待徐树仁问，开口便说那"画"。
"那是缂丝，不是什么画，你知道吗？"他干脆停住脚步，喜形于色，对徐树仁说起缂丝来。
缂丝是中国人民智慧之光中一朵小小的火花，是将绘画作品移植在丝织品上的特种工艺美术作品。精美的缂丝制品，不仅能保持原作的风格，而且由于丝织物纤细柔和的特点，能使作品更有质感，山水猗猗，人物活脱，不是绘画而妙如绘画。缂丝工艺品最早见于宋代，到清代晚期，艺人们偷工减料，缂丝作品竟成了绘画和刻丝的混合工艺作品，辛亥革命前失传，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后，缂丝工艺重被挖掘出来。古老的缂丝工艺品，如今已成古玩收藏爱好者眼中的珍贵艺术品。
"老人家的这件缂丝《群仙祝寿图》很精美，"表哥突然笑了，他说："但浏阳，至少是今天，还没有几个知道缂丝的，再来磨磨，要买下来，不要让它流到外乡人手里去。"
后来表哥一个人又去了几次，老人家见他确也不像个倒买倒卖的商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以二千元的价格成交。
遗憾的是，几年后，表哥因为抽纱工艺品销售前景越来越暗淡，又勉强支撑了几年，到头来还是困难重重。他急需钱派用场，带了缂丝《群仙祝寿图》北上京都，不得不以五千元出售给了一位收藏家。这是后话，不必多说。
这一年，柿子树上的柿子像是挂着的一盏盏小红灯笼似的季节，徐树仁随同表哥去大围山寻访古玩。这次是线人报的信，说是大围山往张坊镇方向的半山腰有户人家，家藏一幅大画，大得可以与"扮折"相比。"扮折"是农民过去使用的一种农具，围在扮桶四周，只留一个方向空档，以防"扮禾(即打稻)"时谷粒四溅飞出扮桶。线人是浏阳的一名走村串乡的古玩商人，他说他见到了实物。在线人的带领下，徐树仁同表哥很快便找到了那户农家。不巧的是男主人正好外出，女主人作不得主，要喊他丈夫回来。男主人也并未出远门，此刻正在对面山坡上挖红薯。
"有人出了二百元，我男人都不肯卖，等他回来再说吧。"女主人三四十岁年纪，笑嘻嘻的。她说："看一下可以，等他回来再谈价。"
果然好大一幅画，在厅堂里铺了半块地面。但并非山水人物或花鸟，是幅《百寿图》，是在偌大一个寿字的朱红笔划中，画上一百个白色的寿字。寿字一百，写法一百，是从一百个书法家的书法中选来的，篆、楷、行、草、章五体俱全，还有许多变形艺术体，实在蔚为大观。
表哥饶有兴趣，俯下身子看了十来分钟。
"这样吧，你也不用等你丈夫回来。"表哥终于看够了，他对女主人说："不是200元都不卖吗？我加20元，220元，行了吧！"
女主人未置可否，但她脸上的笑未收敛，伸手接了表哥递过去的钱。线人眼快手也快，见此情状，即刻动手卷那《百寿图》，然后扛在肩上，从容不迫出门，然后一路小跑。线人虽做古玩生意多年，却未赚到足够的钱。他身材不足165厘米，扛捆"扮折"似的《百寿图》在山路上奔跑，徐树仁怎么看也觉得有几分滑稽，忍俊不禁，不由笑出声来。笑过之后，徐树仁同情起线人来了。
这批人很多，他们并无多大经济实力，找到一件，应该说是寻觅到一件古玩，他们四处张罗找买主，买卖成交，他们可以获得一点"带路费"，仅此而已。线人扛了《百寿图》飞跑，是担心卖主后悔，果如此，他便要徒劳无功了。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实在一点不假。这一次，表哥给了线人100元人民币，线人高高兴兴走了。倘若他线人有足够的钱，每件好东西都能买下，转让出去，赚到的就不止一二百元钱啦。这一刻产生的同情，为日后徐树仁与多数线人保持良好的关系奠定了感情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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