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荟萃 梅蘭芳自述   》 第3節:梨園世傢(3)      梅紹武 Mei Shaowu    梅衛東 Mei Weidong

  正說着話,遠遠傳來了幾聲雞叫的聲音。我擡頭一望,窗戶上已經發白。我站起來說:“天快亮了,您今兒可真纍着了,您請休息吧。”她說:“我這就睡了。今天我說的這些話,是要你明白,我們傢在這幾十年裏邊,總是自己刻苦來幫別人的忙。將來你要是有了出息,千萬可別學那種衹管自己、不顧旁人的壞脾氣。你該牢牢記住梅傢忠厚恕道的門風。”我服侍她睡了,纔悄悄地回到我的臥房,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了。
  祖父的事跡
  在前清帝製時代,皇帝、皇太後死了叫做“國喪”。在我祖父管領四喜班期間,遭遇到兩次“國喪”,全國的人都得替他們服喪戴孝。一百天之內,不許剃頭,不許宴會,不許娛樂,不許動響器,甚至連街上賣糖擔子上的鑼都不許響。各戲院全部停業。死了一個人,就會使成千成萬戲劇工作者的生活陷入絶境,可以想見帝製時代的淫威的。而我祖父所受的損失卻要比別人更大。至於如何勉強支持,渡過難關,蕭長華先生曾經有過詳細的敘述。
  據蕭先生說:“當時戲劇界裏有大班小班的區別,小班是短期的流動組織,資本薄弱,人數有限,遇到‘國喪’,無力支持就衹有解散。大班如四喜、三慶、春臺等規模較大,又是固定組織,所有的演員都訂有契約,領班人設有‘下處’(即宿舍)供給全體演員食宿;每人都有一定的戲份,為了照顧同業的生計,所以不能解散。但是習慣上,遇到意外事件,短期內不能演出時,大半衹開半個戲份來維持演員的生活。梅老先生的四喜班,是照演出時的待遇,全體工作人員開全份,當時戲劇界交口稱道,認為是一種厚誼。
  “其實他並沒錢,他是靠了藉債來開發包銀的。這樣他的損失就非常之大,最嚴重的是兩次‘國喪’銜接起來(清穆宗載淳死於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孝哲後——穆宗載淳之妻死於光緒元年二月,相距不足百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始終是維持着這種全份的待遇,從來不對他們打釐的(後臺術語,打釐就是打折扣的意思),他自己沒有錢,起初是嚮匯票莊藉,後來也跟私人告貸了。
  “梅老先生因為四喜班賠墊過多,實在難以維持,想請時小福老先生來替他管理。那時,時老先生自己管理着春臺班,無法兼顧,沒有答應。後來感覺到四喜班的經濟情況日趨惡化,要是再沒有援助,眼看着就要瓦解,許多同業也必定跟着失業。時老先生不肯坐視他們挨餓受凍,就藉給梅老先生一筆數目相當大的銀子。過了一個時期,還是不能支持。時老先生竟至賣了自己住的房子,來輓救四喜班最後的危機。”
  京戲能夠發展到今天的規模,由於四大徽班創業的幾位領導人不斷的奮鬥和互助,纔奠定了百年的基礎,他們的功績是不可磨滅的。今天的戲劇工作者,應該嚮他們致敬,嚮他們學習。
  我祖父還有“焚券”與“贖當”兩件事,晚清人士的筆記裏常常提到,但記載得不夠詳細,還把這兩位朋友的姓名缺而不載。當年我祖母是告訴過我的,事隔多年,我也有點模糊了。這兩位朋友都擅長詞麯,他們對我祖父在演出方面有過不少的幫助。讓我分別來講一講。
  (一)焚券。我從小聽說有一位楊鏡秋先生喜歡看我祖父的戲。每逢我祖父有戲,他是風雨無阻,必定到場的。後來彼此漸漸熟識,成了朝夕見面的好朋友,纔知道他不但聽戲在行,還會編劇本。四喜班排的《貴壽圖》、《乘竜會》等新戲,就都是他的手筆。他做京官很窮,我祖父時常接濟他。所以本書的初版內,我把祖母所講“焚券”裏的對象,就認為是楊鏡秋了。張難先先生看到了這本書,從漢口給我來信說:
  承賜大作,我盡一日之力看完甚快。惟第二十二頁“焚券”一段,與我一世交——關思賡有關。當即函詢,茲得復書,特轉閱,以資參考。我這“不憚煩”的動機,是感於“贖當”一段的可憐人姓字已不能記憶了,因而不厭求詳,以瀆視聽。
  所附關先生答函,節錄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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