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是我在M&A的同事。他比我晚一年進公司,和我同在一個Bullpen,比鄰而坐。
第一次見面,並沒感覺Sam有什麽特殊之處,不過是一個有着淡淡黃發、濃重的南方口音、個子不高、還戴着眼鏡的再普通不過的美國男孩。
直到培訓結束,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我纔突然發現Sam的辦公電話叮鈴叮鈴響個不停。來電的人一會兒是M&A負責人,一會兒是老資歷的董事總經理。一個新來乍到的“小蘿蔔頭”竟然讓如此衆多的大人物青睞,其中一定別有原委。不過,那時的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正在進行的項目上,對Sam,我顧不得多想。
第二天,Sam的電話終於安靜了,辦公桌上的傳呼機卻又嗡嗡地震個不停。
Sam皺着眉頭,一邊回電,一邊對我抱怨:“This fucking number has been paging me all day long.(這個號碼已經呼了我一天了)”
儘管相鄰而坐纔衹有一天多,對Sam的口頭禪我卻已經再清楚不過了。這個一口一句“Yes Sir”、語氣像極了軍隊裏的士兵對待長官的男孩,現在卻又滿嘴跑着F詞語,什麽樣的人才會有如此獨特的語言習慣?我心裏又多了一份好奇。
伴隨着一句“Yes Madam”,Sam挂了電話。他轉過身,疑惑地看着我:“Who is fucking Joe Perella?(誰是Joe Perella)”
不會吧!連Perella的大名Sam都不知道嗎?
1992年加入摩根斯坦利的Perella不僅是公司最高層的管理人員之一,還是華爾街的傳奇人物。70年代初,他就開始在第一波士頓做M&A,80年代中和同事一起創立了Wasserstein Perella & Co.,成為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美國收購兼併浪潮中教父一級的人物。我在紐約工作時,他是投資銀行部的主管。
我頗費口舌地給Sam上了幾分鐘的速成課,Sam恍然大悟,連連道謝,最後,纔淡淡地加了一句:“他秘書說後天他想請我吃午飯。”
什麽?大名鼎鼎的Perella想“請”Sam吃飯?
“Perella可能認識我父親……”Sam慢吞吞地解釋。
原來,Sam的父親是時任的白宮辦公廳主任,還是剋林頓總統如影隨形的好朋友。早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他就已經在摩根斯坦利工作,並且遇到了Sam的母親,摩根斯坦利最早一批女性專業人士之一。
擁有這樣的家庭背景,也就難怪頭頭腦腦的大人物們都紛紛致電Sam,問寒問暖。
比Sam顯赫的父親讓我印象更深的是Sam的態度。無論是第一次提到父母的背景,還是日後不經意間,說起他們一傢人常在白宮裏陪剋林頓看電影,又或者是他母親擁有這樣那樣的企業,還在許多公司的董事會裏占有席位,Sam永遠都不卑不亢,氣定神閑,不會遮遮掩掩小心回避,也不會高高在上大肆炫耀。
1998年,剋林頓訪問中國,Sam的父親也是隨行人員之一。聽Sam說,剛到第一個城市西安,總統一行人就被關在某個大廈的電梯裏,長達幾分鐘的時間,而後電梯突然繼續下降。這時,大傢纔意識到是虛驚一場,電梯出現的不過是機械故障。
類似的“內部消息”,Sam時常和我談起。而他臉上的那種淡定,總會讓人覺得無論他父親是美國總統還是出租司機,大概都不會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