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公公满脸的疑惑,不定把我的心思猜出了三分。可当着婆婆的面,又不好说破那手炉所值不菲,更不好说琏二叔琏二婶子已知端倪。—还是找个机会,差瑞珠将那手炉还给公公吧。
我赶快应了一声,与贾蓉一道走出门。
32
回到房里,方走进里间,谁知贾蓉竟跟了进来,叫了一声姐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我唬了一跳,忙退了。只道这如何使得?虽说我长他几岁,却毕竟是我的夫啊,哪里就受得起他的跪?焉知贾蓉非但没有起来的意思,反匍匐两步,抱了我的腿。
“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只顾讲来。”我心里怯了,忙道。
“姐姐,我在你跟前,真不算是个人了。未曾想你还在老爷面前周全我……”
“你方是个男人,如何便跪了?不就是少挨一顿板子么?”我冷冷道。
“姐姐,今天跪你,不是为了少挨一顿打。纵是打烂了,养上些个日子的,终究会好。可我这心里的伤,且是那金石能疗的呢?”
“你整日里出去吃酒看戏,逍遥自在,谁人能把你的心伤了?非是你舍不下放不掉的小戏子?她若是伤了你的心,你只需跪她去,何苦来的跪我?”
“姐姐莫要恼,我就是觉得对不住姐姐。我外间吃酒看戏也有半载了,也与了几个相好,如何只不能见喜,莫非我命里不济,终究是无子么?”
“便是如此,我且不是送子娘娘,那也犯不着跪我,你起来!”我朝前走了一步,挣开了他的手。
贾蓉又唱一肥喏,诉道:“我恁快活,想不得别人苦。我搂着那小戏子快活时,怨的是姐姐不与我方便?如今也尽试过了,也知姐姐的苦处了。姐姐,其实咱俩才是一对同命鸳鸯呀……”
“说这些又有何用?你天明方回,只怕倦了,莫如去略躺一时。几个管事的媳妇尚有事要回,我且去吩咐照应则个。”说罢,我撇下了还跪在地上的他,快步走到外间。
可今天这事却做得颠三倒四,真是做一件,坏两件的。贾蓉心里苦不苦,像是与我无关,我一门心思,想的都是老爷。思量如何看个契会,把那手炉还了公公。
谁知到了午后,老爷房里的丫头传了话来,说老爷问事,想是他也跟我一样,这一整天心里都不得安生吧?我坐在镜前,整了装束,方才抱上手炉,带着瑞珠来到公公的上房门口。见得公公一人坐了,正在翻看些信札往来,身边站着个贴身丫头伺候。
瑞珠门外站了。那丫头见我来了,自去奉茶。
公公见得我来,慢慢起了身。他怔怔地看着我,我也木塑泥胎般站在他对面,不知说些什么方好,两人莫约五步之遥。我这腔子像是有惊涛骇浪,今日还了公公这个手炉,便是要生分了,连梦里一见,也只不能够了。—就这么站着,我的眼里慢慢地就湿润了。他脸上的表情也同样平静,可那心里不知该怎么翻腾呢。
“媳妇,清早来请安时,你似有心事?我不放心,唤你来问问。”公公道。
“老爷,你尚且不知,这手炉偏荣府里琏二叔也见过的,晓得是张匠儿的真物,原想买来与二婶子,因嫌贵迟疑,待得再去,掌柜的说已被老爷买去了……”
“媳妇,此话果然是真?”公公唬得不轻。
“可不是真?是琏二婶子对我说的,还能是假?因此上这手炉我不能再留着了,虽万千的欢喜,也得还给老爷了……”说罢,我将手炉奉与公公。
他迟疑了片刻,只待要言,又没说出口,伸了手来,却未接那炉,只把我的双手握了……只一瞬,我的浑身变得酸麻起来,似有魔气一股,将我那魂魄儿攥了开去。他离我是这般近,鼻息尚且可闻,听得胸中尤似鼓擂,似是唤我入去。只便想靠了他胸,闭了眼,恸在他怀里,只把那三世的委屈,与他说个遍……
外面廊上却传来丫头们的说笑打闹声。我忙挣开了公公的手,把手炉往他怀里一塞,扭身走到了门外。
33
因那贾蓉自在屋里卧着,我不想回去,便径直来到了会芳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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