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评传 Most people curse curse most people - Li Ao   》 七、姚本师,“不拒曲木”      Chen Caisheng

  在50年代的台湾大学,李敖无疑是一个异数。他之所以能够“横行”到毕业,离不开一大批老师的宽容和理解,像对中国古代社会深有研究的李宗侗教授、教“中国通史”的夏德仪教授、教“西洋史”的刘崇系主任、吴相湘教授、教“印度史”的吴俊才教授、教“国际现势”的黄祝贵老师、中文系主任台静农教授等等。其中对他影响较大的,姚从吾当算一位。  姚从吾,原名士鳌,字占卿,一字存吾,河南襄城人,生于1894年10月7日,1917年考入北京大学文科史学门,师从张相文、陈汉章、朱希祖诸人,1920年毕业。应第一届高等文官考试被录取,分配在教育部社会教育司见习,后留部工作(鲁迅当时亦工作于此)。又应中国地理学会主持人张相文之聘,编辑《地学杂志》,同时考入北京大学国学门研究所。1922年毕业后,参加北京大学选拔学生赴德深造考试,入柏林大学研究所。1928年完成论文《中国造纸术输入欧洲考》,刊载于《辅仁杂志》,为人注目。1929年应德国莱茵省波恩大学东方学研究所聘,任汉文讲师。1931年任柏林大学研究所讲师。1934年回国任北京大学文学院历史系教授,1936年任主任。抗战开始后随校西行,任西南联合大学教授。发起组织中日抗战史料征辑委员会,征集抗战史料达164箱,抗战胜利后移交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1946年任河南大学校长。1948年改任故宫博物院文献馆馆长。1949年,护送故宫第三批文物到台湾,任台湾大学教授。在李敖上大学期间,他被膺选为中央研究院院士。  姚从吾主攻辽金元史,1956年李敖升二年级时开始选修他的课。  此时的姚从吾已63岁,满头白发,嘴唇奇厚,满口乱牙,讲话时声音中气十足,道地的河南男低音,配上他那厚实朴拙的造型,俨然一副中原老农相。大学生们在人前人后都称他“老公公”。他讲课的情形,台大毕业的张伯敏先生曾有一段记载:“教我们《辽金元史》及《史学方法论》的是姚从吾教授,他最亲切和蔼,年纪一大把,总是谦称‘兄弟’如何如何,搞得我们这一批小伙子发毛,不知如何是好。他挺着一个大肚皮,讲课时最喜用手去揉搓,揉着揉着,那话就从肚皮里‘揉’出来了。”①李敖回忆说:“张伯敏说姚从吾老师年纪一大把却满口自称‘兄弟’,的确是此老的习惯。记得第一堂课下来,班上女生众口纷纷,笑谓他怎么跟我们称兄道弟呀?他那么老,被他称‘兄弟’,多倒霉呀!”  李敖跟姚从吾学习《辽金元史》,成绩颇佳,上学期得分86分,下学期得分88分。大三时又跟姚从吾学习《史学方法》,上学期94分,下学期得分86分。大四时,姚从吾又指导李敖写论文,尽管李敖说“在学问上,他对我的影响极为有限”,但李敖执着于史学研究的情结和求真的科学研究态度,除了过去受梁启超、胡适、钱穆等人的影响外,毫无疑问,他更直接地受到这位辽金元史专家的熏陶。李敖说:“尤其大四写论文,他对我实在没有什么指导可说(为了跑图书馆,他倒给我写了不少名片)。我敢说,他对我的论文——《夫妻同体主义下的宋代婚姻的无效撤销解消及其效力与手续》,全无研究。他只能给我改一处笔误而已。”这更是年轻气盛的李敖心高气傲的极端之语,是在对他的“姚本师”进行求全责备了。姚从吾的伟大之处不仅在于他对契丹、女真、蒙古史实的研究成果,更在于他的与人为善、不耻下问。他对李敖的论文不在行,便拿去请师大教授赵铁寒审查,赵铁寒的评价是:“‘李君天分很高,能放大找材料,更长于组织与剪裁。剖析问题,如剥笋如抽茧,有探骊得珠之妙。至偶有荒疏之处,青年人常情,不足为病。’我公赏识足以服众也。”②李敖后来回忆说:“其实,赵铁寒也未必对我的论文在行,也只是改笔误而已。”  尽管如此,在李敖眼中,姚从吾做学问仍然属于埋头耕耘而收获不佳的一类。他在后来的多篇文章中都提到他,把他当作死读书读书死的书呆子典型,认为他一生的学术成就“与他的际遇和努力不太相称,这是很可叹的”。  李敖从姚从吾那里得到的,更多的是学问以外的东西。他的《“北土怀吾愿,东林怀我师”》一文,表达了对姚本师的深深怀念。他说:“姚从吾老师在学问上,虽然与他的际遇和努力不太相称,但他在学问以外方面,对我倒启迪颇多、帮助颇多,令我一生感恩难忘。”姚从吾在赴台前曾加入国民党,并曾奉命组织中国国民党西南联合大学党部,但赴台后却拒不办理归队登记,李敖认为,他的这种“全无党性”的做法,乃是其“内心里一定有某种程度的觉悟”的表现,表示敬佩。李敖在大学期间曾多次与姚从吾通信或面谈。1957年7月23日,两人小谈。姚从吾劝李敖不要多发表文字,李敖以为此话正确,乃作诗一首:  鱼倦低游每返渊,  鸟倦高飞总知还,  摒情专心穷文史,  隐姓埋名二十年。  姚从吾先生比李敖大42岁,已步入人生的黄昏。望着他苍苍的白发,李敖由衷地感到青春的可贵与珍惜青春的迫切,同时他也得到了一种对时间的透视,深信每天都有“一夫不耕,或受其饥;一女不织,或受其寒”的重要性,那种“急求早成”的心理也显得益发炽烈了,这种急迫感后来变成无时不在意识中的一件大负担,它鞭策着李敖,不停地努力、不停地紧张,在李敖心中,姚从吾已化作一股奇异的力量。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李敖在走近胡适、结识胡适的过程中,姚从吾成为一个重要的纽带。  由于李敖在大学阶段治学态度的严谨和学问的精深,这位被李敖称作“姚本师”的姚从吾,对李敖在赏识中有着一种偏爱,他认为李敖有“偏才”,不论在治学还是做人上,都给李敖以殷切的教诲和鼓励,甚至在经济上亦给予李敖以很多帮助。李敖在毕业后给老师的信中说:  我不敢自诩您特别爱护我,因为你的热心使许多人都受到奖掖与实惠,但我又经常感觉到在您年轻一辈的学生中,以我受诸老师的最厚,而老师也关切我最深。在我五年的大学生活中,没有第二位老师能这样热心指导我帮助我,也没有第二位老师肯这样不倦地一再照顾这个好立异、不大安分的学生,可是您却做得使我简直当不起,使我除了心中默默的感动外,不知如何答谢您的好意。  柳子厚在他“与大学诸生书”中写道:  绳墨之侧,不拒曲木;  师儒之席,不拒曲士。  这真可说是老师对我的风度了!  读The Education of Henry Adams在第二十章中有这么一段话:  A teacher affects eternity;he can never tell where his influence stops.(按: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无处不在,永恒不止。)①  这应该是狂傲的李敖对老师发自内心的感激之语。从李敖的大学日记中可以看到,在大四阶段,李敖与同学之间游玩的记录大大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他与诸位导师之间的交往。而此中交往最密切者当是姚从吾先生。  在李敖大学日记中,多处可以看到他与“姚老”谈话的记录。尤其是在大四写毕业论文阶段,姚从吾是李敖的导师,两人过从更密。为了李敖的发展,姚从吾用亲笔写信介绍李敖去见太老师胡适,并不断传递胡适对李敖的评价,说“胡先生待之如罗尔纲(胡适得意门生)”姚从吾对李敖说:“胡颇欲使关系深切”,故多次督促李敖去看望胡适。  显然,姚从吾已把李敖看作是自己最得意的一个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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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新华出版社
一、他向往“伟大惊人”(1)一、他向往“伟大惊人”(2)二、行为“古典”
三、神交梁启超四、师从严侨(1)四、师从严侨(2)
五、暗恋罗君若六、失恋:“性的信仰的转变”(1)六、失恋:“性的信仰的转变”(2)
六、失恋:“性的信仰的转变”(3)七、姚本师,“不拒曲木”八、胡适:(1)
八、胡适:(2)九、“偏要惊人过一生!”(1)九、“偏要惊人过一生!”(2)
十、《一个预备军官的日记》(1)十、《一个预备军官的日记》(2)十、《一个预备军官的日记》(3)
一、他向往“伟大惊人”(1)一、他向往“伟大惊人”(2)二、行为“古典”
三、神交梁启超四、师从严侨(1)四、师从严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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