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论史评 廿二史札記   》 捲二十八 金史      張翼 Zhang Yi

  遼金之祖皆能先知
  史記稱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蓋開天立極之君,天亶聰明,自有不可思議者。即後世草昧開創之主,亦必有異稟與神為謀。
  如北齊文宣帝,雖淫酗顛昏,而囈語譫言,輒預知來事,已屬神奇。(見齊文宣帝能預知條內)至如遼太祖、金世祖二君,紀傳所載,尤可徵也。
  遼本紀:太祖生三月能行,晬而能言,知未然事,自謂左右若有神人翼衛,時伯父當國,有疑輒咨之。既即位,徵討無不如意,遂成帝業。天贊三年,忽下詔雲「自我國之經營,為群方之父母,升降有期,去來在我,三年之後,歲在丙戌,時值初秋,必有歸處。然未終兩事,豈負親誠,日月非遙,戒嚴是速。」詔下,聞者皆驚懼,莫識其意。是年大舉徵托歡(舊作吐渾)、党項、準布(舊作阻卜)等部,明年盡取西南諸國,乃詔曰「所謂兩事者,一事已畢,惟渤海世讎未雪。」乃又大舉兵親徵,天顯元年,拔扶餘城,攻輝罕(舊作忽汗),降其王大諲撰,以其地為東丹國,封皇太子為人皇王以主之,此又畢一事也。是年秋,太祖崩,所謂丙戌秋必有歸處者,至是亦驗雲。
  又金世紀:
  世祖嘗能以夢占候戰陣之勝負。如與博諾(舊作杯乃)戰,世祖曰「予嘗有異夢,今不可親戰,若左軍有力戰者,則大功成矣。」會其弟頗拉淑(舊作頗剌淑)力戰,果大勝。
  及疾作,妻納喇氏(舊作拿懶氏)哭不止,世祖曰「汝勿哭,汝惟後我一年耳。」頗拉淑請後事,曰「汝惟後我二年耳。」頗拉淑出,謂人曰「吾兄至此,亦不與我好言。」及明年,納喇氏卒,又明年,頗拉淑卒,臨卒時嘆曰「我兄真多智哉。」
  初寢疾時,子阿固達以事如遼,世祖戒之日「汝速了此事,五月未半而歸,則我猶及見汝也。」阿固達果前沒一日至,世祖喜甚,抱而撫之,謂弟穆宗(英格)曰「烏雅舒(舊名烏雅束)柔善,惟此子足了契丹事。」後果滅遼稱帝雲。
  又世祖討烏春歸,紇石函部長阿海迎謁,世祖謂之日「烏春背恩叛我,我故誅之,吾大數亦將終,我死,汝等當竭力輔我子弟,若亂心一生,則滅亡如烏春矣。」後其子阿疏果叛而致亡滅。
  是二君者,豈非所謂夙慧性成,鬼神相契,有不可以常理論者耶?
  金製追謚帝後之濫
  有天下者追尊其祖,唐宋舊製皆四代,惟後魏追尊至二十八代,最為褻濫。金之追謚,亦無限製。
  金之先本甚微,始祖函普始居完顔部。第四世綏赫(舊名綏可)始定居阿勒喀水(舊作安出虎水),有室廬之製。第五世舒嚕(舊名石魯)始官特裏袞(舊作惕隱)。第六世烏古鼐(舊名烏古乃)始為女真節度使。(皆遼所授,遼以縣令為刺史,刺史為節度使,故節度與唐同名而實異)第七世和哩布(舊名劾裏鉢)及弟頗拉淑、弟英格(舊名盈哥),英格又傳和哩布長子烏雅舒,皆相繼襲節度使。至烏雅舒傳其弟阿固達,始建號稱帝。蓋至是已八世十二君矣。
  乃天會十五年,熙宗一一追尊謚,函普曰始祖景元皇帝,妣曰明懿皇后。始祖子烏嚕曰德帝,妣曰思皇后。德帝子巴哈(舊名跋海)曰安帝,妣曰節皇后。安帝子綏赫曰獻祖,妣曰恭靖皇后。獻祖子舒嚕曰昭祖,妣曰威順皇后。昭祖子烏古鼐曰景祖,妣曰昭肅皇后。景祖子和哩布曰世祖,妣曰簡翼皇后。世祖弟頗拉淑曰肅宗,妣曰靖宣皇后。肅宗弟英格曰穆宗,妣曰貞惠皇后。穆宗從子烏雅舒曰康宗,妣曰敬僖皇后。凡此皆及身未為帝者,而追謚尊稱至十一君,可謂濫矣。熙宗又定始祖、景祖、太祖、太宗四廟皆百世不祧。事俱見本紀。
  按鬆漠紀聞:金九代祖名堪布,號始祖,八代祖名額嚕,七代祖名雅哈,六代祖名蘇赫,五代祖名舒嚕,高祖太師名呼蘭,曾祖名哈裏,曾叔祖太師名富勒敏,曾季祖太師名措格,伯祖太祖名烏嚕斯。諸名皆與金史不同,蓋當時國語本無漢字,惟以音相傳故也。
  金初父子兄弟同志
  金初風氣淳實,祖父一言,子孫終身奉之弗敢違。
  女真俗:生子,長即異居。景祖九子,元配唐古氏(舊作唐括氏)生和卓(舊名劾者),次和哩布,次噶順(舊名劾孫),次頗拉淑,次英格。及當異居,景祖曰「和卓柔和,可治傢事,和哩布有智勇,何事不成?噶順亦柔善人耳。」乃命和卓與和哩布同居,噶順與頗拉淑同居。其後景祖卒,世祖和哩布繼之;世祖卒,肅宗頗拉淑繼之;肅宗卒,穆宗英格繼之。兄弟間自相傳襲,毫無爭端。薩哈傳所謂:景祖既有成命,故世祖越和卓襲節度使,和卓無異言;世祖越噶順而傳肅宗,噶順亦無異言,皆景祖志也。
  世祖臨歿呼穆宗謂曰「長子烏雅舒柔善,若辦契丹事,阿固達能之。」穆宗後遂以位傳烏雅舒,以及於太祖。兄弟間行之自如,無所勉強。
  太祖既有天下,又以位傳其弟烏奇邁,是為太宗。及太宗本無立熙宗意(名亶,太祖長子宗峻之子),宗翰等以熙宗乃太祖嫡孫當立,與宗幹、希尹等定議入奏,太宗以義不可奪,亦遂授熙宗為安班貝勒(舊作諳班勃極烈,金最尊官也,諸帝皆由此繼大統)而繼體焉。
  可見開國之初,家庭間同心協力,皆以大門戶、啓土宇為念,絶無自私自利之心,此其所以奮起一方,遂有天下也。
  熙宗即位,亦敬禮諸叔。未幾,宗盤、宗雋、達蘭(舊名撻懶)等相繼以謀反誅,帝亦酗酒,以疑忌殺其弟常勝、札拉(舊名查剌)。
  海陵又手弒帝而奪其位,遂殺太宗子孫七十餘人、宗翰、宗弼子孫三十餘人、捨音(舊名斜也)子孫百餘人、諸內族又五十餘人,草剃株連,幾無類。
  其去世祖、肅宗之世,曾未三、四十年,而骨肉變為仇讎,蕭墻之內,橫屍喋血,祖宗淳篤之風,一旦澌滅,而國脈亦幾斬絶。
  幸世宗登極,以太祖子孫無幾,麯為保全,從弟京謀逆當誅,猶貸其死,臨禦三十年,絶少誅夷宗族之事。
  章宗時又以鄭王永蹈、鎬王永中之亂,遂疑忌宗室,凡親王皆置之傅及府尉官,名為其屬,實以監之。馴至宣、哀之世,鎬厲王(永中)子孫禁錮已四十餘年,衛紹王(永濟)子孫亦禁錮二十餘年,至大中始釋而國已亡矣。
  自古傢門之興,未有不由於父子兄弟同心協力,以大其基業。及其衰也,私心小見,疑妒攘奪,恩誼絶而門祚亦隨之,傢國一理,應若鼓桴,此可為炯鑒也。
  按晉書載記:禿發烏孤臨死,謂群下曰「方難未靜,宜立長君。」遂傳其弟利鹿孤嗣位。利鹿孤將死,亦曰「內外多虞,國機務廣,其令檀嗣業,以成先王之志。」(檀,利鹿孤之弟)檀有才略,其父嘗謂諸子曰「非汝等所及也。」是以諸兄不授子而欲傳於檀雲。此可見小部落之興,亦由於家庭之和壹,非偶然者。
  金代文物遠勝遼元
  金初未有文字,而開國以後,典章誥命皆彬彬可觀。文藝傳序雲:金用武得國,無異於遼,而一代製作,能自列於唐、宋之間,有非遼所及者,以文不以武也。
  蓋自太祖起事,即謂「詔令宜選善屬文者為之。」令所在訪求博學雄文之士,敦遣赴闕。(本紀)
  又以女真無字,令希尹仿漢人楷字,因契丹字形,合本國語,製女真字頒行之。(希尹傳)
  是太祖已留心於文事。
  及破遼獲契丹漢人,通漢語,於是諸王子皆學之。
  勖少時,即好學問,國人呼為秀纔,能以契丹字為詩文,凡遊宴,輒作詩以見意。(勖傳)
  宗翰能以兩月盡通契丹大小字。(宗翰傳)
  宗雄從獵,為流矢所傷,養疾兩月,習契丹大小字,通之。(宗雄傳)
  按勖為都統,宗翰、宗雄為元帥,時尚未滅遼,而已好學如是。蓋王氣所鍾,生皆異稟,故文藝之末,不學以能。
  熙宗謁孔子廟,追悔少年遊佚,自是讀尚書、論語、五代史及遼史,或夜以繼日。
  海陵嘗使畫工密圖杭州湖山,親題詩其上,有「立馬吳山第一峰」之句。(皆本紀)其中秋待月賦、鵲橋仙詞,尤奇橫可喜。(見桯史)又嘗令鄭子聃、楊伯仁、張汝霖等與進士雜試,親閱捲,子聃第一。(子聃傳)是並能較文藝之工拙。
  計熙宗登極時,年僅二十餘。海陵當宗弼行省時,已在其軍前,則其習為詩文,尚在用兵開國時也。(遼王宗幹延張用直教子海陵,與其兄充,皆從之學,事在天眷之前)
  世宗嘗自撰本麯,道祖宗創業之艱難。幸上京時,為宗室父老歌之。其在燕京,亦嘗修賞牡丹故事。
  晉王允猷賦詩,和者十五人。
  顯宗在儲位,尤好文學,與諸儒講論,乙夜忘倦,今所傳賜右相石琚生日詩,可略見一斑。
  迨章宗以詩文著稱,密國公瓙以書畫傳世,則濡染已深,固無足異矣。
  惟帝王宗親,性皆與文事相浹,是以朝野習尚,遂成風會。金源一代文物,上掩遼而下軼元,非偶然也。
  金一人二名
  金未滅遼以前,其名皆本其國語,及入中原,通漢文義,遂又用漢字製名。
  如太祖本名阿固達,而又名旻也;太宗本名烏奇邁,而又名晟也;熙宗本名哈喇(舊作合剌),而又名亶也;海陵本名都古嚕訥(舊名迪古乃),而又名亮也;世宗本名烏祿,而又名雍也;章宗本名瑪達格(舊名麻達葛),而又名璟也;宣宗本名烏達布(舊名吾睹),而又名珣也;哀宗本名寧嘉蘇(舊名寧甲速),而又名守緒也。
  此帝王之二名也。
  他如烏頁(舊名烏也)之名勖也,捨音(舊名斜也)之名杲也,薩哈(舊名撒改)之名思敬也,尼堪(舊名粘沒喝,又名粘罕)之名宗翰也,斡裏雅布之名宗望也,額爾袞(舊名訛魯觀)之名宗峻也,鄂爾多(舊名訛裏朵)之名宗輔也,斡布(舊名斡本)之名宗幹也,烏珠(舊名兀朮)之名宗弼也,摩羅歡(舊名謀良虎)之名宗雄也,阿裏布(舊名阿魯補)之名宗敏也,托卜嘉(舊名塔不也)之名宗亨也。
  此皇族之一人二名也。
  又如布薩忠義之本名烏者也,赫捨哩志寧之本名撒曷輦也,赫捨哩良弼之本名羅索也(舊名婁室),唐括安禮之本名幹魯古也,伊喇慥(舊名移剌慥)之本名移敵列也,富察世傑之本名阿散也,赫捨哩執中之本名呼沙呼也(舊名鬍沙虎),阿勒根彥忠之本名窊合山也。
  此又庶姓之一人二名也。
  蓋國語之名,便於彼此相呼,漢名則用之詔令章奏,亦各有所當也。
  其避諱之法,則專避漢名,而國語之名不避,蓋國語本有音而無正字也。章宗避睿宗(宗堯)諱,凡太祖諸子以宗字排行者,皆加山為崇,民間宗姓者,悉改姬氏,又謂孫即康曰「宗改崇字,其下尚有本字全體,應將示字依蘭亭帖寫作未字。」即康奏曰「唐太宗世民偏旁之犯,如葉字作,泯字作泜,正是如此。」乃擬熙宗廟諱亶字,從面、從且;世宗廟諱雍字,從係。自此不勝麯避矣。
  金記註官最得職
  金本紀所載世宗嘉謨懿訓最詳,較貞觀政要更多數倍,推其故,蓋當時記註官之得其職也。
  大定中,伊剌傑(移剌傑,時修起居註)言「每屏人奏事,雖史官亦不得與聞,無由紀錄。」世宗以問石琚,琚曰「古者天子置史官於左右,言動必書,所以儆人君有所畏也。」上曰「朕觀貞觀政要,太宗與臣下議論,始議如何,後竟如何,此正史臣在側,記而書之耳。」於是朝奏屏人議事者,記註官獨不避,自此始。(本紀)
  黃久約為諫官侍朝,故事:宰相奏事,則近臣退避。久約將趨出,世宗止之。自是諫臣不避以為常。(久約傳)則不惟記註官不避,即諫臣亦不避矣。
  載筆者在旁,則天子惟恐失言,而所言皆出於正,記註官聽諸切近,據實書之,宜其所記之詳且密也。
  章宗時,
  完顔守貞修起居註,與同官張暐奏言「唐中書門下入閣,諫官隨之,欲其與聞政事,有所開說。又起居郎、起居捨人每帝視朝,則左右對立,有命則臨階府聽,退而書之,以為起居註。今臣等回避,並香閣陳言文字亦不令臣等侍立,則凡有聖訓及議政事,臣等無緣得知,何所記錄?」上從之。
  又補闕楊庭秀言「乞令及第左右官一人,應入史事者,編次日曆。」上是其言,仍令送著作局潤色付之。(守貞及庭秀傳)
  故章宗本紀所載帝訓亦多,皆註官之得其職故也。
  大定中亂民獨多
  金代九君,世宗最賢。大定七年,大興府曾奏獄空,賞錢三百貫,以為宴樂之費。其政簡刑清可知也。然二十餘年中,謀反者偏多。
  大定六年,泰州民和卓(舊名合住)謀反伏誅。
  九年,契丹愛實喇(舊名外失剌)等、冀州張和等,俱以謀反伏誅。
  十一年,歸德府民臧安兒謀反伏誅。
  十二年,北京曹資等、西北路納哈塔齊錫(舊名納合七斤)等、鄜州民李方等、同州民屈立等、冀州民王瓊等,俱以謀反伏誅。
  十四年,大名府僧李智究等謀反伏誅。
  十八年,獻州人殷小二謀反伏誅。
  十九年,密州民許通等、濟南民劉溪忠等,俱以謀反伏誅。
  二十年,布沙堪(舊名蒲速)群牧所羅和(舊名老忽)謀反伏誅。
  二十一年,遼州民宋忠等亂言伏誅。
  二十三年,潞州民陳圓亂言伏誅,大名府猛安人馬和尚謀反伏誅。
  此皆載於本紀者。
  有道之世,偏多亂民,何也?豈世宗綜核吏治,凡有姦宄,有司俱不敢隱,故奏讞獨多耶?抑有司爭欲以發摘邀功,遂以輕作重,以見其勤於吏事耶?
  金考察官吏
  金史循吏傳序雲「太宗既有中原,分置守令,熙宗始遣使廉察之。」
  按天眷二年,命溫都思忠等廉問諸路,得廉吏杜遵晦等百二十四人,各進一階,貪吏張軫等二十一人,皆罷之。(本紀)
  又命秉德廉察河東路,太原尹圖剋坦恭(舊名徒單恭)與九縣令皆罷去,惟楊邦基以廉為河東第一,召為禮部郎中。(邦基傳)
  又宗賢為永定軍節度使,秉德訪察至其地,士民持盆水與鏡前拜曰「我使君廉明類此。」秉德器之,遂超遷兩階。(宗賢傳)
  此皆熙宗時初設此製,上下皆以吏治為重,故舉劾足以示勸懲也。
  世宗即位,凡數歲輒一遣使黜陟之,故大定間官吏奉法。
  如伊喇道(舊名移剌道)出使,廉能官:景州刺史耶律補進一階,單州刺史石抹靳傢奴等各進兩階;貪污官:瀎州防御使事蒲速越等免死,杖一百五十,除名,同知睢州事烏古孫阿裏,補杖一百,削四階。(移剌道傳)
  後以廉問使者或以愛憎為升降,又欲立提刑司以伺察之,未及行。
  章宗即位,
  乃置九路提刑司核之。(宗雄傳)尋又以言者謂提刑司黜陟非便,乃改設按察使,其所舉劾,又差官核察之。於是權削望輕,官吏無所畏憚。
  賈旋奏「差監察時,即別遣官龤往,更不核察。」從之。乃詔「監察御史,分按諸路者,女真人以漢人偕往,漢人以女真人偕往。」
  此金代考核官吏之大概也。
  蓋創設之始,上下奉法,甄別必公,及其久則弊漸生。如元季亦嘗遣使,而情賄轉甚,民間謠曰「官吏黑漆皮燈籠,奉使來時添一重。」(輟耕錄)此弊之所必有者也。然吏治狃於故常之時,或偶一行之,遣公正大臣分路考察,未嘗無補雲。
  金推排物力之製
  周官:以歲時定民之衆寡,辨物之多少,入其數於小司徒,三年,則天下大比。本良法也。金製亦分按民之貧富而籍之,以應科差,謂之推排物力,亦謂之通檢。
  大定四年,梁肅奉使通檢東平、大名兩路物力,他使者多以苛刻增損為能,肅所檢獨稱平允,朝廷敕諸路以肅為法。(肅傳)
  大定十四年,又詔議推排法,朝臣謂宜止驗現在産業,富察通言「必須通檢各穆昆(舊名謀剋)人戶物力多寡,則貧富自分,貧富分則版籍自定,如有緩急,驗籍科差,則富者不得隱,貧者不重睏矣。」(通傳)
  章宗時,屢遣使與各路按察司官推排民戶物力,大率每十年一次,嘗諭推排使賈益謙曰「朕選卿等隨路推排,除推收外,其新強、銷乏戶,雖集衆推唱,然銷乏者勿銷不盡,如一戶元物力三百貫,今蠲減二百五十貫,猶有不能當。新強者勿添盡,量存氣力,如一戶添三百貫而止添二百貫之類。卿等宜各用心。百姓應當賦役,十年之間,利害非細。苟不稱所委,治罪當不輕也。」(益謙傳)
  是朝廷於推排物力,未嘗不意存輕減。
  然高汝礪疏雲「推排止憑一時小民之語,以為增減,有司惟務速定,不復推究其實,由是豪強者扶同而幸免,貧弱者抑屈而無訴,難望物力均矣。」(汝礪傳)
  張萬公亦言「適足長告訐之風,增猾吏之弊。」(萬公傳)
  張弘信通檢山東,專以多得物力為功,督責苛急,宗室永元面斥之曰「朝廷以差調不均,立通檢法,乃妄加農民田産,笞擊有至死者,市肆賈販貿易有盈虧,田園屋宇利入有多寡,故官子孫至與商賈同應上役,豈立法本意哉?」(永元傳)
  是通檢之法,雖欲均徭役,而實滋抑勒告訐賄詐之弊也。
  按金代推排之法,與宋呂惠卿所創手實法正相似。
  手實法使民各以田畝、屋宅、貲貨、畜産隨價自占,凡居錢五,當息錢一,隱匿者許告,有實則以三分之一充賞。於是民傢尺椽寸土檢括無遺,民不聊生。鄧綰極論其害,謂「民間養生之具,今欲盡令疏實,則傢有告訐之憂,人懷隱匿之慮,且民之生計贏縮不時,或春有之而夏已蕩析,或秋貯之而鼕已散亡,公傢簿書何由拘錄?徒使囂訟者趨賞報怨,畏法者守死忍睏而已。故神宗於王、呂所創新法不改,而獨此手實之法,特詔罷之。以宋暫行即罷之敝政,而金代數十年行之不變,故雖以世宗之求治,而無救於民病也。」(按宋史呂公綽傳:官籍民産第賦役輕重,至不敢多畜牛,以致田疇蕪穢,公綽特奏之,由是牛不入籍。是仁宗時已有按産定役之法。然宋製但以之定役,而金製則令之出錢,又自有別。)
  明安穆昆散處中原
  金初本俗:管軍民者,有穆昆,百夫長也;有明安,千夫長也,(明安,舊作猛安,穆昆,舊作謀剋)穆昆之副曰富勒琿(舊作蒲裏衍),正軍之奴僕曰阿裏喜。無事則課其所屬耕牧,用兵則率之以出徵。
  及得中原後,慮中原士民懷貳,始創屯田軍。凡女真、奚、契丹之人,皆自本部徙居中州,與百姓雜處。計戶授田,使自耕種,春秋給衣,若遇出兵,始給錢米。自燕南至淮隴之北皆有之。築壘於村落間,如山東路有把古魯明安,中都路有鬍土靄哥蠻明安,山東西路有盆買必剌明安是也。
  正隆初,又起上京諸明安於中都等處安置,(納合椿年傳)大定中又摘徙山東明安八穆昆於河北東路之酬斡、青狗兩明安舊地。
  初入中原時所受田多散處州縣,世宗不欲其與民雜處,完顔思敬與圖剋坦剋寧議,令明安、穆昆之衆自為保聚,其土田與民田犬牙相入者,互易之,遂為永製。(思敬傳)
  然諸明安、穆昆恃其世襲多不法,或請同流官考轉,宗憲以為太祖皇帝定天下,誓封功臣世襲,此職今不可改,其有不職者,當擇其子弟中賢者代之,遂着為令。(宗憲傳)
  章宗時又詔明安、穆昆既不隸提刑司,宜令監察御史察其臧否。
  按開國時移明安、穆昆於中原,給地使之屯種,本欲贍其身傢,無事則耕,有事則戰,意至深也。而諸軍戶不能屯種,往往賃民代耕而收其租,甚至伐桑棗以為薪,且私賣其田,日益貧乏。太祖時以三百戶為一穆昆,十穆昆為一明安;至宣宗時,則三十人為一穆昆,五穆昆為一明安;哀宗時,又二十五人為一穆昆,四穆昆為一明安。蓋末年益耗減矣!
  金元俱有漢人南人之名
  金、元取中原後,俱有漢人、南人之別。
  金則以先取遼地人為漢人,繼取宋河南、山東人為南人。元則以先取金地人為漢人,繼取南宋人為南人。
  金史完顔勖傳:女真無文字,及破遼獲契丹漢人,始通契丹漢字。
  此以遼地為漢人也。
  賀揚庭傳:世宗謂楊庭曰「南人礦直敢為,漢人性姦,臨事多避難,異時南人不習詩賦,故中第者少,近年河南、山東人中第者多,殆勝漢人。」
  此以河南、山東人為南人也。
  元史百官志序:諸官職皆以蒙古人為之長,而漢人、南人貳焉。文宗詔各道廉訪司官,用蒙古二人,畏兀、河西、回回、漢人、南人各一人。
  是漢人、南人亦各分名目。
  程巨夫傳:世祖命巨夫為御史中丞。臺臣言「巨夫南人,不宜用。」帝曰「汝未用南人,何以知南人不可用?自今省部臺院必參用南人。」按巨夫由南宋人入附,故稱南人。
  此以南宋人為南人也。
  宋金齊交割地界守土官隨地為屬
  宋、金、齊分畫地界,前後不同,守土官亦隨地為所仕之朝。
  如張孝純以宋臣降金,金使之相劉豫,豫廢仍為金行臺丞相。
  酈瓊、李成、孔彥舟、徐文皆自宋降豫,豫廢,皆仕金。瓊為博州防御使,成為安武軍節度使,彥舟為鄭州防御使,文為南京都虞候是也。
  豫本金所册立,豫官即金官,豫廢仍仕於金,固無足怪。
  至金以河南、陝西地與宋,後仍取之,其時守土官吏並不遷改,地在金則官屬金,地入宋則官屬宋,及再入金,則官又屬金。
  如鄭建充先為金知延安軍事。齊國建,纍遷刺史。齊廢,以地與宋,為宋環慶路經略安撫使。金再取陝西,仍以為經略安撫使,知慶州。
  張中孚,仕宋知鎮戎軍,以原州叛降於金,為涇原路安撫使。齊國建,即屬齊為陝西諸路節度使。金以陝西與宋,又仕宋,官開府儀同三司。後金人來索,又歸金,為行臺兵部尚書。
  李上達為金東平府司戶。齊國建,為豫吏部員外郎。齊廢,以地與宋,上達隨地入宋。金再取河南,上達又入金,為同知大名尹。
  如此類者,不一而足,一似邊外番部之類,換朝而不換官。蓋金以地歸宋時,宋高宗本未易置官吏,並慮新復州縣官吏懷不自安,降詔開諭,又命檢詳劉豫偽官,換給告身。未幾,金又取舊地,故其官亦隨地歸金也。然亦可見是時仕宦之傳遽矣。
  亦有宋所補放而隨地歸金者。宋史柳約傳:金人歸侵疆,約出知蔡州,既而金渝盟,傳檄河南,守臣皆以城降,獨約遣使武昌,得報而返。是約之外多降金也。
  衍慶宮圖畫功臣
  圖畫功臣,漢有雲臺,唐有凌煙閣,宋有景靈宮、顯謨閣、昭勳崇德閣。
  金世宗思國初創業之艱難,亦嘗圖諸功臣於衍慶宮。金史實實(舊名習失)傳所載凡二十一人:遼王捨音、金源郡王薩哈、遼王宗幹、秦王宗翰、宋王宗望、梁王宗弼、金源郡王希卜蘇(舊名習不失)、金源郡王幹魯、金源郡王希尹、金源郡王羅索(舊名婁室)、楚王宗雄、魯王棟摩(舊名闍母)、金源郡王尼楚赫(舊名銀朮可)、隋國公鄂蘭哈瑪爾(舊名阿離合懣)、金源郡王完顔忠、豫國公普嘉努(舊名蒲傢奴)、金源郡王薩爾罕(舊名撒離喝)、兗國公劉彥宗、特進烏楞古(舊名斡魯古)、齊國公韓企先,並特進實實(舊名習失),皆功臣最著者也。
  阿裏布傳(舊名阿離補)又載:代國公罕都(舊名歡都)、金源郡王實圖美(舊名石土門)、徐國公琿楚(舊名渾黜)、鄭國公們圖琿(舊名謾都訶)、濮國公實古訥(舊名石古乃)、濟國公芬徹(舊名蒲查)、韓國公錫默阿裏(舊名斜卯阿裏)、元帥左監軍巴爾斯(舊名拔離速)、魯國公富察實嘉努(舊名蒲察石傢奴)、銀青光祿大夫蒙古(舊名蒙適)、隨國公和尼(舊名活女)、特進托剋索(舊名突合速)、齊國公博勒和(舊名婆盧火)、開府儀同三司烏雅富埒琿(舊名烏延蒲盧渾)、儀同三司阿裏布(舊名阿魯補)、鎮國上將軍烏凌阿托雲(舊名烏林荅泰欲)、太師領三省事勖.太傅大.大興尹持嘉暉(舊名赤盞暉)、金吾衛上將軍耶律馬武(舊名馬五)、驃騎衛上將軍韓常、譚國公阿裏布(舊名阿離補),共二十二人。此又多景祖、世祖開國時立功最著者也。
  大定十五年,又圖嚇捨哩志寧、嚇捨哩良弼。
  泰和元年,續圖石琚。
  此一朝策勳典故也。
  金用兵先後強弱不同
  金之初起,天下莫強焉,蓋王氣所鍾,人皆鷙悍。完顔父子兄弟,代以戰鬥為事,每出兵,必躬當矢石,為士卒先,故能以少擊衆,十餘年間,滅遼取宋,橫行無敵。
  觀酈瓊之論宗弼曰「江南諸帥出兵,必身居數百裏外,謂之持重。召軍旅,易裨校,則遣一介之士持空文諭之,謂之調發。今元帥親臨督戰,矢石交集,而指麾三軍,意氣自若,將士視之,孰敢愛其死乎?」(瓊傳)
  宋吳璘亦謂「金人用兵,更進迭退,忍耐堅久,令酷而下必死,所以能製勝。」(宋史璘傳)
  饒風嶺之戰,金人重鎧仰攻,一人先登,則二人擁後,先者既死,後者代攻。(吳玠、劉子羽傳)
  觀此,可以知當日兵力之雄捍矣!
  正隆用兵,去國初未遠,故大定之初,尚能攻擊江淮,取成於宋。
  迨南北通好四、五十年,朝廷將相既不知兵,而猛安、謀剋之移入中原者,初則習於晏安,繼則睏於饑乏。
  至泰和之末,與宋交兵,雖尚能擾淮楚,搗環慶,然此乃宋韓侂冑之孟浪生事,易於摧敗,而非金人之不可敵也。
  及蒙古兵一起,金兵遇之,每戰輒敗,去燕遷汴,棄河北於不問,二十餘年間,惟完顔陳和尚大昌原、倒回𠔌二戰差強人意,其餘則望風奔潰,與遼天祚、宋靖康時之奔降,如出一轍。
  當時劉炳疏言「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將帥非纔,既無靖難之謀,又無效死之節,外托持重之名,內為自安之計,擇驍果以自衛,委疲懦以出戰,陣勢稍動,望塵先奔。」
  可想見是時兵力之積弱矣!
  興定南侵,雖據完顔賽不訛可、烏古論慶壽、紇石烈牙吾塔等傳,屢侈戰功,然宋史趙方、孟宗政、扈再興等傳,亦言屢敗金兵。
  則賽不等傳所云剋捷者,蓋亦非實事也。
  完顔合達傳贊謂「南渡用兵,剋捷之功,史不絶書,而地不加闢,殺傷相當,君子疑之。」
  蓋已見國史侈功之不足信。
  至如唐州之役,喪師七百(為宋人所敗),主將訛論(今作額林)匿之而以捷聞,為御史納蘭所劾,宣宗但奬御史敢言,而訛論置不問。
  此尤掩敗為勝之明據也。
  由是相習成風,肆為欺飾。
  如正大四年,蒙古入商虢,移剌蒲阿(今作伊喇布哈)遇其遊騎,獲一人,輒以捷聞。(蒲阿傳)
  八年,禹山之戰,蒙古兵稍卻,合達輒以大捷奏,諸相置酒省中,左丞李蹊且喜且泣,曰「非今日之捷,生靈之禍,可勝言哉!」蓋以為實然也。
  是時民間避兵者,方欲保險自守,因此奏,遂晏然不動,不二、三日,蒙古兵猝至,悉被殺,皆為捷書所誤雲。(合達傳)
  是不惟遇敵輒敗,而並諱敗報捷,習以為常。
  統前後觀之,其始也,以數千人取天下而有餘,其後以天下之兵支一方而不足。然則承平之世,安不忘危,搜練軍實,振作士氣,豈非國傢急務哉!(按禹山之戰,據元史拖雷傳:是日大霧迷道,為金人所襲,殺傷相當。是合達之奏捷,亦尚非全虛也。)
  金初漢人宰相
  韓企先傳:金太祖定燕京,始用漢官宰相賞左企弓等,置中書省、樞密院於廣寧府,而朝廷宰相自用女真官號。(傳贊謂仿遼代南北面官僚制度)
  太宗初年,無所改更,及張敦固伏誅,移置中書、樞密於平州,蔡靖以燕山降,又移置燕京。凡漢地選授官職、調發租稅皆承製行之。自時立愛、劉彥宗、韓企先輩,官為宰相,其職皆如此。故規為施設,不見於朝廷之上,惟治官政庀民事(庀栱晬ˇ:治理),內供京師,外給轉餉而已。
  後斜也、宗幹當國,勸太宗改女真舊製,從漢官制度。天會四年,始置尚書省以下諸司府寺。十二年,以企先為尚書右丞,漢人為真相自此始。(按元遺山作張萬公碑雲:金製:自尚書令而下,有左右丞相為宰相,尚書左右丞為執政官。凡內族、外戚及國人有戰功者為之;其次則潢霫人;又次則參用漢進士,不過以示公道而已,無相權也。)(查遼、金、元史,有白霫、遼霫,按古霫居潢水之北,匈奴別支,俗同契丹,潢霫、白霫、遼霫應為同一。)
  金初以戰爭開國,故最重馬。
  景祖方為部長時,有黃馬服乘如意,景祖沒,遼貴人爭欲得之,世祖曰「難未息也,馬不可與人。」遂割其兩耳,謂之「禿耳馬」,遼人乃弗敢。(阿疏傳贊)
  時兵力尚微,桓、散達方強,欲得盈哥之大赤馬及辭不失之紫騮馬,世祖亦不許,遂戰敗之。(桓、散達傳)
  康宗薨,太祖即位,遼使阿息保來吊,阿息保徑至殯所,閱賵馬欲取之,(賵馬:賵,贈死之物。車馬曰賵,貨財曰賻,衣被曰襚。)太祖大怒,將殺之,宗雄諫而止。(世紀)
  阿離合懣將死,太祖往問疾,問以國傢事,對曰「馬者,甲兵之用,今四方未平,而國俗多以良馬殉葬,當禁止之。」(阿離合懣傳)
  觀此,可見金源氏之重馬也。軍旅之事,全恃馬力,此固有國傢者所當留意耳。
  金以壞和議而亡
  宋南渡後,至紹興七、八年間,盜賊盡平,韓、嶽諸將兵力亦漸強盛,可以有剋復中原之勢,故時有以和議為非者,然卒以和議而得偏安。其後正隆南侵、開禧北伐,亦皆以議和罷兵息事。迨賈似道諱和主戰而國亡矣!蓋事勢當危急之時,不得不謹畏睦鄰,圖存於亡,若猶仗虛驕之氣,必誤國事也。(見和議條)
  金宣宗當蒙古兵圍燕京時,遣完顔承暉等往軍前行成,已解圍矣!後以遷汴之舉,緻蒙古藉口,再起兵端,殘破河北,蹂躪關陝。
  至哀宗即位,群臣言可因國喪遣人報哀,副以遺留物,因而與之講解。哀宗下省院議,而當國者有仰而不能俯之勢,謂「朝廷先遣使,則於國體有虧。」遂止。(合達傳)
  正大六年,蒙古兵圍慶陽,哀宗命陝省犒以羊酒,為緩師計,北中亦遣唐慶來議和,先遣小使斡骨欒至行省,時適有大昌原之捷,移剌蒲阿等志氣驕滿,謂使者曰「我已準備軍馬,可來决戰!」斡骨欒歸,以其語奏,蒙古主遂怒不可解,統大兵入陝。(牙吾塔傳)
  是時金兵不復南侵,宋人亦有繼好之意。正大八年,行省忽以札付下襄陽製置司,約同禦北兵,且索軍餉。札付者,上行下之檄也。於是宋製置使陳該遂怒辱使者,而宋之和好又絶。
  蒙古圍汴,哀宗遣曹王訛可出質乞和,已退兵矣!而飛虎軍申福、蔡元又擅殺北使唐慶等,於是蒙古之和議又絶而不可解矣!
  此皆不度時勢,徒恃虛氣以速滅亡也。金之先以和誤人,而其後轉以不和自誤,亦豈非一代得失之林哉!
  九公十郡王
  宣宗畏蒙古兵之逼,南遷於汴,河朔殘民往往自相團结,各保一方,朝議擇其中有威望者,假以事權,能復一道,即授以本道觀察使;能捍州郡,即授以兵佐。於是封建之議起。
  九公
  興定四年,封滄海經略使王福為滄海公;河間路招撫使移剌衆傢奴為河間公;真定經略使武仙為恆山公;中都東路經略使張甫為高陽公;中都西路經略使靖安民為易水公;遼州從宜郭文振為晉陽公;平陽招撫使鬍天作為平陽公;昭義軍節度使完顔開為上黨公;山東安撫使燕寧為東莒公,是為九公府。
  其中武仙最富強,張開次之,餘皆各保一方。其後日漸摧敗。如郭文振徙衛州,至不能軍,但寓於衛;張開不能守潞州,閑居南京,部麯離散,名為舊公,實與匹夫無異。
  此九人外,又有史詠亦為平陽公,乃鬍天作死後,詠繼之而封者。傳贊謂他書所載,有滄海公張進、河間公移剌中哥、易水公張進、晉陽公郭棟。此蓋正大間續封,如史詠之繼鬍天作者。
  金史惟王福等九人有傳,餘皆無之。
  其後又有十郡王之封。(見國用安傳)
  十郡王者:李德明、封仙、張瑀、張左、卓翼、康琮、杜政、吳歪頭、王德全、劉安國也。
  九公各有傳,十郡王無傳,惟德全、安國、封仙、杜政略見國用安傳中。蓋此十郡王本哀宗發空名宣敕,聽用安於同盟中,有功者賜之。是又用安部麯,非朝命所封,無大功績可紀,故無傳也。
  金末賜姓之例
  賜姓本始於漢初。北史李弘傳所謂項伯不同項羽,漢高賜姓劉氏;秦貞父能死難,魏武賜姓曹氏是也。其後罕有行之者。
  惟西魏宇文泰當國時,因魏初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已多絶滅,乃以諸將功高者為三十六國後,其次為九十九姓後,賜姓之廣,自此始。如楊忠賜姓普六茹氏;趙貴賜姓乙弗氏、寇和賜姓若引氏、耿豪賜姓和嵇氏、辛威賜姓普屯氏、樊深賜姓萬紐於氏、周搖賜姓車非氏、李楷賜姓獨孤氏、郭衍賜姓羅氏、侯瑱魏賜姓侯伏氏、周又賜姓賀屯氏是也。(靜帝時詔各復本姓)其有倚為腹心者,則賜以皇族之姓,如薛端、薛善及叱羅協,皆賜姓宇文氏是也。故周武帝命李弘修皇室譜,分為帝係、疏屬及賜姓三篇。
  隋因之,如楊義臣本姓尉遲,文帝因其父戰死,乃賜姓楊,編之屬籍。
  唐初亦用其製,如羅藝、高開道、杜伏威、鬍大恩,皆賜姓李氏是也。唐末賜姓更多,如李剋用、李茂貞、李順節等皆附於皇族,或藉其用,或畏其逼,不得已也。
  金末亦多有賜姓者,財力既殫,爵賞又濫,不足以係人心,故設此以勸功,然其製亦不同。
  有賜本國大姓者,如東永昌賜姓溫都氏(舊作溫敦)、包世顯、包長壽、包疙疸賜姓烏庫哩氏(舊作烏古論)、多隆烏(舊名睹令狐)賜姓哈薩喇氏(舊作禾速嘉)、何定賜姓必喇氏(舊作必蘭)、馬福德、馬柏壽賜姓瓜爾嘉氏(舊作夾𠔌)、楊沃衍賜姓烏凌阿氏(舊作烏林荅)、資祿賜姓女奚烈氏、李辛賜姓溫撒氏是也。
  其功多或力大可恃以為援者,則竟賜以皇族之姓,如郭仲元、郭阿憐、李霆、梁佐、李咬住、國用安、張甫,皆賜姓完顔氏是也。
  其附入屬籍之處,又有差等以千人,敗敵三千者,賜及緦麻以上;敗二千人者,賜及大功以上;敗千人者,賜止其傢。
  通惠河不始於郭守敬
  京師至通州河閘,本元時郭守敬所開。守敬傳:大都運糧河不用一畝泉舊源,別引北山白浮泉水,西折而南,經甕山泊,自西水門入城,環匯於積水潭,復東折而南出南水門,合入舊運糧河,每十裏置一閘,比至通州,凡為閘七,置鬥門互為提閼,以過舟止水。元世祖命速行之,丞相以下皆親操畚鍤,工既成,帝還自上都,過積水潭,見舳艫蔽水,大悅,賜名曰「通惠河」。此元所創,至今為永利者。
  然此河不自守敬始。金史韓玉傳:泰和中,玉建言開通州潞水漕渠,船運至都。工既成,玉升兩階。是此河實自玉始。守敬傳所云不用一畝泉者,蓋玉所開河本用一畝泉為源,而守敬乃用白浮泉耳。守敬建閘,往往得舊時磚石故址,當即玉遺跡也。蓋燕都自金宣宗遷汴後,迨元世祖至元十一年始來都之,其間荒廢者已四、五十年,舊時河道久已湮沒,守敬得其遺址而開瀎之,遂獨擅其名耳。
  海陵荒淫
  海陵荒淫,最為醜穢,身為帝王,采取美豔,何求不得?乃專於宗族親戚中恣為姦亂,甚至殺其父、殺其夫而納之,此千古所未有也。金史所載,除一後三妃外,諸嬖幸有名字者,已二十餘人,凡宗室被殺者,皆納其婦女。
  曹王宗敏妻阿蘭(舊名阿懶),海陵叔母也;
  宗盤子阿固岱(舊名阿虎迭)妻阿裏庫(舊名阿裏虎),從嫂也;
  其女重節,則從侄女也;
  宗本子薩爾拉(舊名莎魯剌)妻、宗固子呼喇勒(舊名鬍裏剌)妻、和色哩(舊名鬍失來)妻、秉德弟嘉裏(舊名糾裏)妻,皆從嫂也;
  壽寧縣主實庫(舊名什古),宗望女也,靜樂縣主布拉(舊名蒲剌)及錫納(舊名習捻),宗弼女也,實古爾(舊名師古兒),宗雋女也,皆從姊妹;
  混同郡君蘇哷和卓(舊名莎裏古真)及其妹伊都(舊名餘都),宗本女也,皆再從姊妹;
  鼐喇古(舊名奈忽剌),皇太後表兄張定安妻也;
  富爾和卓(舊名蒲魯古衹),麗妃妹也;
  海陵皆私之。
  其納之宮中者,則封為妃繽,在外則分屬於諸妃位下出入。
  鼐喇古出入元妃位,富爾和卓出入麗妃位,蘇哷和卓、伊都,出入貴妃位,實庫、重節,出入昭妃位,布拉、實古爾出入淑妃位。
  錫納夫素赫(舊名稍喝)、蘇將和卓夫蘇色(舊名撒速)皆為近侍,每值宿,海陵謂之曰「爾妻年少,遇爾值宿,不可令宿於傢。」每召入,海陵親候廊下,立久,則坐於侍婢高實古(舊名高師姑)膝上,高實古曰「天子何勞苦如是?」海陵曰「我固以天子為易得耳!此等期會,乃難得也!」
  蘇哷和卓在外淫佚,海陵責之日「爾愛娛樂,有豐富偉岸如我者乎?」然亦不之罪也。
  此外如瀋璋妻為太子光英保母,及耶律徹妻侯氏,皆以入宮侍皇后而姦之者也。
  節度使烏達(舊名烏古帶)之妻定格(舊名定哥)與海陵有私,海陵即位,使定格殺其夫而納之者也。
  秘書監文之妻實格(舊名石哥),海陵使文出之,而納於宮中者也。
  蕭拱妻色特爾(舊名擇特懶)之妹曰密哷(舊名彌勒),海陵使拱迎之於汴,既入宮,非處女,遂以疑殺拱,而以拱妻妻文,既又以密哷之命,召拱妻入宮而亂之者也。
  亦有先寵幸而後殺之者:
  阿裏庫既入,海陵又私其女重節,阿裏庫責重節,遂縊殺阿裏庫。
  又蕭唐古??兀橦f名堂古帶)妻紮巴(舊名察八)既入宮,封昭媛,時唐古特為護衛,札巴使侍女遺以雜佩,海陵遂手刃札巴以徇於宮。
  每幸婦人,則教坊奏樂,撤帷帳,或妃嬪列坐,率意亂之,以為笑樂。
  幸室女不得遂,則使元妃以手左右人。
  女使闢拉(舊名闢懶)有娠,欲幸之,則以麝香水揉腹而墮其胎。
  甚至徒單皇太後侍婢高福娘,亦與淫亂,使伺太後動靜,福娘增飾語言,遂成弒逆之禍。
  此皆載在後妃傳後者。
  海陵之惡,固不足道,然着其大者可矣,此等中冓之醜亦瑣瑣書之,毋乃穢史乎!按本紀世宗嘗曰「海陵以近習掌記註,故當時行事,實錄不載,當訪求書之。」又賈益謙傳:當時禁近能暴海陵蟄惡者,輒得美遷,故史官修實錄不免附會雲。然則金史所載,皆世宗時編訂者也。
  海陵兼齊文宣隋煬帝之惡
  海陵在位,蓋兼齊文宣、隋煬帝之惡而更過之。
  北齊書稱文宣狂暴,嘗姦其嫂文襄後。凡高氏婦女,無親疏皆與之亂,或以賜左右。
  彭城王浟母爾朱氏,其父神武之庶妻也,欲烝之,不從,則手刃之。
  皇后李氏之妹,嫁元昂。帝數幸之,欲納為昭儀,則以鳴鏑射殺昂。
  斯固已滅絶倫理。然以海陵視之,奚啻十倍?
  隋煬帝弒父殺兄弟,海陵則弒君弒母殺伯叔兄弟及宗室數百人,煬帝猶不若是之慘也。
  然以其權譎剛厲之資,智足以飾非,威足以馭下,其時國運方強,使僅守其故業,雖淫恣亂倫,或尚不至隕踣。正如齊顯祖強記威斷,群下不敢為非,所謂主昏於上,政清於下者。乃又大舉伐宋,空其國以爭人之國,與隋煬之徵高麗,如出一轍。此所以土崩瓦解,自速滅亡也。
  隋書記煬帝徵高麗,
  總徵天下兵,皆會涿郡。
  又發江淮水手一萬、弩手三萬、嶺南排鑹手三萬,河南、淮南、江南造戎車五萬兩,送高陽載衣甲。
  又發江淮民夫及船,運黎陽及洛口倉米至涿,其陸路夫役往來者亦常數十萬人,晝夜不絶,死者相枕,臭穢盈路。
  東萊海口造船官吏督役日夜立水中,腰以下皆生蛆,死者十三、四。
  耕稼失時,民不聊生。於是天下大亂,帝亦被害於揚州。
  而海陵之伐宋也,
  盡起諸路招討司及明安、穆昆軍,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雖親老丁少,亦不得留侍。
  所造軍器皆賦於民,箭翎一尺至千錢,村落間往往椎生牛以供筋革,至於鳥鵲狗彘,無不被纍。
  籍民馬在東者給西軍,在西者給東軍,死者不絶於道。所至芻粟無給,有司以為請,海陵曰「民間儲蓄尚多,今禾稼滿野,可就牧田中。」共調馬五十六萬匹,官七品者,準留一匹,其上以是為差,富民有調至五、六十匹者,仍令養飼以俟。
  由是盜賊並起,大者連城邑,小者保山澤,或以十數騎張旗幟而行,官軍莫敢近。海陵又惡聞盜賊,言者輒罪之。將士自軍中亡歸者,相屬於道。東海張旺、徐元等反於南;契丹伊喇斡罕(舊名移剌窩斡)等反於北。曷蘇館(地名)明安(猛安)福壽、東京穆昆(謀剋)金住等,始授甲於大名,即舉部亡歸,公言於路曰「我輩往東京立新天子矣!」
  海陵自將三十二總管,兵至瓜州,為其下所弒。與隋煬之被害,亦如出一轍。
  自古大兵大役,未有不民怨沸騰、喪國亡身者,海陵既竭天下之力,先築燕京,次營汴京,工役甫畢,又興此大衆,以極無道之主,行此大肆虐之事,豈有不自速其斃者。金史一一書之,所以垂戒千載也。
  按石虎起河橋於靈昌津,采石為之,石無大小,輒隨流去,用工五百餘萬而不成。
  又發雍、洛、秦、並州十六萬人,城長安未央宮。
  性好獵,體重不能跨鞍,造獵車千乘,轅長三丈,高一丈八尺,置高一丈七尺,格獸車四十乘,立三級行樓於其上。自靈昌津,南至滎陽,東極陽都,使御史監察其中禽獸,有犯者以大辟論,御史因之作威,有美女、好牛馬者,求之不得,便誣以犯獸,死者百余家。
  又發諸州二十六萬人修洛陽宮,發百姓牛二萬頭配朔州。
  增置女官二十四等,東宮十二等,諸侯王九等,發百姓女年二十以下、十三以上三萬人以充之,郡縣乘此奪人婦女九千餘人。其子石宣又私令采亦及萬,縊死者三千餘人。
  又發近郡男女十六萬,車十萬乘運土築華林苑及長墻於鄴北。
  命子宣出獵,建天子旌旗,戎卒十八萬,出金明門,石虎升凌霄觀,望之笑曰「我傢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夫復何憂?」宣校獵既遍,又令石韜出獵亦如之。
  後宣殺韜,虎又殺宣,極慘酷,其子石世、石衝、石遵、石鑒等皆不得其死。
  冉閔乘亂誅諸羯,於是趙人悉入城,羯人悉出城,閔下令「趙人斬一羯,文官進位三等,武職悉拜牙門。」一日之中,斬首數萬,羯人無貴賤男女少長皆死,凡二十餘萬,亦多有高鼻多須而濫死者。
  虎十三子,五人為冉閔所殺,八人皆自相殘害。(晉書載記)此又隋煬帝、金海陵以前之最無道者也。
  金中葉以後宰相不與兵事
  金初創業皆兄弟子侄,出則領兵,入則議國事,為相者多兼元帥,其時樞密院雖主兵柄,而節制仍屬尚書省。(白華傳)
  如宗翰為固倫貝勒(舊作國論勃極烈)兼都元帥,拜太保尚書令,領三省事。
  汴京初置行臺,宗弼領行臺尚書省都元帥,詔「諸州郡軍旅之事,决於帥府;民訟錢𠔌,尚書省治之。」宗弼兼統其事。後入朝為太師,領三省事,都元帥如故。
  可見兵事皆宰相參决也。
  及明昌以後,則兵事惟樞密院主之,而尚書省初不與聞。蓋是時蒙古勃興,北鄙騷動,惟恐漏泄傳播,故惟令樞密主之,其後遂為樞密院之專職,而宰相皆不得預。
  貞佑四年,陳規疏言「宰相,大臣,社稷生靈所係,近詔軍旅之事專委樞密,而尚書省坐視利害,泛然不問,以為責不在己也。伏望戰守大計,須省院同議。」楊雲翼亦奏「尚書,出政之地,今軍旅大事,宰相不得與聞,欲使利病兩不相蔽得乎?」時軍事院官獨任專見,往往敗事,言者多以為將相權不當分。(白華傳)
  天興元年,始並樞密院歸尚書省,以宰相兼院官,而國旋亡也矣!(按宋製,邊事兵事亦樞密院專主,富弼奏請令宰相兼樞密,乃從之,見弼傳)
  憫忠寺故事
  京師宣武門外法源寺最宏敞,本唐憫忠寺也。朱竹垞謂此寺典故,有「遼時,聞宋真宗訃,建道場於此。」及「金大定間,策試女真進士於此。」二事。
  按道場建醮,事具遼史。
  金策試女真進士,係大定十三年,始以策論試女真進士於憫忠寺。寺有雙塔,進士入院之夜半,忽聞音樂聲起東塔上,西達於宮,試官侍御史完顔蒲捏等曰「文路初開而有此兆,得賢之徵也。」中選者,圖剋坦鎰(舊名徒單鎰)等二十七人,後多為顯官。此載在金史選舉志。
  今又得數事:
  遼史興宗十一年,遇景宗宣獻後忌辰,帝與皇太後素服,飯僧於憫忠寺。
  宋王曾記契丹事雲:燕京有憫忠寺,本唐太宗為徵遼陣亡將士所造,宋使至遼,遣館伴導以遊觀。
  又北狩錄:宋徽宗至燕山,館於大延壽寺,欽宗館於憫忠寺。
  又金史:鬍沙虎反,召完顔綱至,囚於憫忠寺,明日,殺之。
  宋史:謝枋得至燕,寓憫忠寺,見壁間曹娥碑,泣曰「小女子猶爾,吾豈不汝若哉!」遂不食而死。
  此皆憫忠寺故事也。
  日行千裏
  額爾古訥(舊名訛古乃)善馳驛,日能行千裏。天會八年,從宗翰在燕,聞餘睹反,宗翰令馳驛往探,額爾古訥黎明走天德,及至,日未曛也。(本傳)
  避孔聖諱
  金史:明昌中,詔「周公、孔子名,俱令回避。」又詔有司「如進士名有犯孔子諱者,避之,着為令。」此近代避聖諱之始也。
  金末種人被害之慘簽軍之弊
  一代敝政有不盡載於正史而散見於他書者。
  金製:以種人設明安、穆昆(舊名猛安、謀剋)分領之,使散處中原。世宗慮種人為民害,乃令明安、穆昆自為保聚,其土地與民犬牙相入者,互易之,使種人與漢民各有界址,意至深遠也。
  其後蒙古兵起,種人往戰輒敗。承安中,主兵者謂「種人所給田少,不足豢身傢,故無鬥志,請括民田之冒稅者給之。」於是武夫悍卒倚國威以為重,有耕之數世者亦以冒占奪之。及宣宗貞佑間南渡,盜賊群起,嚮之恃勢奪田者,人視之為血讎骨怨,一顧盼之頃,皆死於鋒鏑之下,雖赤子亦不免。事見元遺山所作張萬公碑文。
  又完顔懷德碑亦云:民間讎撥地之怨,睚眥種人,期必殺而後已,尋蹤捕影,不三、二日,屠戮淨盡,甚至掘墳墓,棄骸骨。惟懷德令臨淄有惠政,民不忍殺,得全其生。
  可見種人之安插河北諸郡者,盡殲於貞佑時。蓋由種人與平民雜處,初則種人倚勢虐平民,後則平民報怨殺種人。此亦一代得失之林也。然金史絶不載此事,僅於張萬公傳中略見之,則知金史之缺漏多矣。
  又金末簽軍之弊,見劉祁歸潛志。
  金製:每有徵伐,輒下令簽軍,民傢有數丁者,盡揀取無遺。貞佑初,有任子為監當者,正赴吏部選,亦簽監官軍,其人訴於宰相僕散七斤,七斤怒,命左右以弓矢射之,已而上知其不可,乃止。
  元光末,備黃河修潼關,又下令簽軍,祈之父劉元規曾官戶部郎中,傢居在籍,又監察御史劉從益亦傢居,俱選為千戶,既立部麯,當以次相鈐束,後亦罷之。
  此可見衰世一切苟且之法也。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廿二史札記捲一 史記 漢書捲二 史記 漢書捲三 史記 漢書
捲四 後漢書捲五 後漢書捲六 三國志捲七 三國志 晉書
捲八 晉書捲九 宋齊梁陳書捲十 宋齊梁陳書並南史捲十一 宋齊梁陳書並南史
捲十二 宋齊梁陳書並南史捲十三 魏齊周隋書並北史捲十四 魏齊周隋書並北史捲十五 魏齊周隋書並北史
捲十六 新舊唐書捲十七 新舊唐書捲十八 新舊唐書捲十九 新舊唐書
捲二十 新舊唐書捲二十一 五代史捲二十二 五代史捲二十三 宋遼金史
第   I   [II]   頁

評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