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大川 》 登山途中的人生感悟：如果山知道   》 第29節：梅裏，永遠的墓志銘(1)      謝彌青 Xie Miqing

　　梅裏，永遠的墓志銘
　　山，作為一種資源，在我們這個國度裏是廉價的。高的、矮的、石頭的、土堆的，別的不說，單就擁有世界最高峰這一殊榮，就足以使我們能面對"老外"們的大呼小叫，優越感十足地甩出一句："這有啥，見多了"。
　　原本，梅裏雪山會和與他同一級別的其它山峰一起，被林立的高峰和優越感所埋沒。
　　但他畢竟是太子，縱然他不夠偉岸，也斷然改變不了其內心的驕傲。他用一聲巨響確立了自己在這個山的王國中至高無上的地位，並讓對山因司空見慣而顯得漠然的人們，再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梅裏是中日登山史上的"滑鐵盧"，也是兩國登山者們不忍也不願提及的一段隱痛。
　　梅裏也是我涉足登山的第一課，她使我迅速而強烈地意識到什麽是登山。
　　1997年大年初一的晚上，在密雲縣雲蒙山區一間簡陋的小星裏，燒得通紅的爐火隔開了屋外零下15度的寒氣，也隔開了山外那個萬傢團圓的節日。我和在這裏參加中法聯合攀登珠穆朗瑪集訓的隊員馬欣祥、木世俊圍坐在火爐邊，話題很自然地引嚮了梅裏。
　　因為他倆都參加了不久前剛剛結束的中日梅裏雪山聯合攀登活動，他倆都是第一次見到梅裏雪山。
　　梅裏雪山，屬橫斷山脈，位于云南西北怒江與瀾滄江之間，主峰卡格博，當地人稱"雪山太子"，海拔6740米，為雲南省最高峰。
　　1991年1月4日凌晨，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將梅裏雪山方圓幾十裏的人們從夢中驚醒，他們不約而同地嚮卡格博的方向眺望，心中惴惴的。事實上，許多老者打從登山隊進山那天起心就一直沒落下過。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聲巨響在幾天後，使這裏成為全國乃至世界
　　矚目的焦點。
　　17個人，在那聲巨響之後，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走得無聲無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以至於許多次我請諳熟梅裏地形的老登山在照片上給我指出他們消失的地點，最終仍是不得要領。那曾瀉下過萬噸冰雪的地方，真是他們的歸宿嗎?
　　"說過梅裏雪山不能登吧，那可是神山，這不，惹惱了'太子'，'埋你'了吧!"村民中的"先知"在傳說的詮釋下，顯得不無道理。
　　神話再度被講述：1986年，班禪大師親臨德欽，欲一睹神山風采。卡格博如夢如幻般地出現在雲端，潔白的雪峰被夕陽鍍上一層金色，愈發顯得神秘莫測。
　　古生物學博士馬欣祥自稱是地道的唯物論者，他跟我談起他此次在梅裏迷路遇險的經歷時
　　說，梅裏的天氣在整個登山過程中一直極好，可撤營那天當他在遠處想拍一張梅裏的遠景照片時，雲霧卻鬼使神差般地把卡格博遮了個密不透風。這時顯然關於這座山的"神秘說"已不自覺地侵入了他的腦瓜。
　　沒有--座山能像梅裏那樣，凡是去過梅裏的人，談論起那裏的神話傳說、奇聞逸事和自然現象時，都不由地帶有一種"宿命"的神情。
　　17個人，對於中日登山界來說，卻不是一個傳說。那其中有中國登山隊的中堅，有雲南登山協會的優秀人才，有日本京都大學山嶽會的全部精英。
　　那段時間裏，剛剛跨出大學校門進入中國登山協會的我守在北京的值班電話旁，等待救援的消息。那時的我還不太清楚雪崩對登山者意味着什麽，一直天真地期盼着救援的佳音。但對於登山的殘酷性，我從前方救援人員沙啞的嗓音和身邊川流不息的人們熬紅的眼睛裏，有了最初的感性認識。
　　我曾極力地回憶那兩張在我面前一閃而過的臉：孫維琦、宋志義，發現自己竟無法將他們復原，惟一記住的便是他們陽剛氣十足的身影和留在身後的帶有共鳴的聲音。記得當時我暗想，他倆一定是O型血，衹有0型血的男人才有這磁性的嗓音。
　　至今我也不知道他倆的血型，但從此我養成了一個習慣，時常專註於身邊的每一個人，直到閉眼便能復原其形象。
　　身邊的人驟然離去的痛楚，除了戰爭時期的軍人，體會最深的大約便是登山者了。
　　1991年1月4日，梅裏雪山以它悲劇式的壯烈，屹立在中日兩國登山者的心頭，也成為我這個初涉登山的女孩對於登山與生命的意義思考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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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上海大學出版社
第1節：人與山相逢(1)第2節：人與山相逢(2)
第3節：回首餘純順(1)第4節：回首餘純順(2)
第5節：回首餘純順(3)第6節：守望峰巔
第7節：祈禱梅裏第8節：雙子星與七大洲最高峰的激情對話(1)
第9節：雙子星與七大洲最高峰的激情對話(2)第10節：雙子星與七大洲最高峰的激情對話(3)
第11節：雙子星與七大洲最高峰的激情對話(4)第12節：雙子星與七大洲最高峰的激情對話(5)
第13節：雙子星與七大洲最高峰的激情對話(6)第14節：雙子星與七大洲最高峰的激情對話(7)
第15節：雙子星與七大洲最高峰的激情對話(8)第16節：雙子星與七大洲最高峰的激情對話(9)
第17節：雙子星與七大洲最高峰的激情對話(10)第18節：天庭札記(1)
第19節：天庭札記(2)第20節：天庭札記(3)
第21節：喜馬拉雅的金字塔(1)第22節：喜馬拉雅的金字塔(2)
第23節：夏天的哲思第24節：走出喜馬拉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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