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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评传 》 萧乾夫人文洁若深情回忆：俩老头儿——巴金与萧乾 》
一 在暗淡的灯光下(5)
文洁若 Wen Jiere
最大的福利是下班后可以选一两种书，带回公寓里去读。他把潘家洵所译易卜生名剧《国民公敌》最后一句台词“最孤独的是最坚强的”抄在纸上，作为座右铭。
短短的两个月后，他的这段练习生的生涯像一场闹剧般地结束了。尽管少年萧乾和书局雇用的两个徒弟年龄不相上下，由于工作性质不同，生活待遇也不一样。他负责抄书，校对，算是脑力劳动者，和李小峰夫妇同桌而食。两个徒弟管捆书打包儿，纯粹是体力活儿，只能吃剩的。萧乾看了一本关于社会主义的书，就鼓动两个徒弟跟他一道“罢工”。他给老板留下一张条子：“我们要求：徒弟们不吃剩饭，每礼拜轮流休息一天。”
三人在“劳工者”字样下署名，就扬长而去。
少年们在大街小巷徘徊了一天，傍晚回到书店去听答复。只见老板早已雇好了两个新徒弟。三个罢工者砸了饭碗。
一个徒弟去广东投考黄埔军校，另一个大概回家了。萧乾回母校去读高中。新学年刚开始，他换了个工种：课余为教务处刻印蜡版。
1928年6月，北平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北伐军节节进逼，张作霖通电议和，逃回东北老家去了。他对日本的辱权要求有所抵制，这下子成了日本军国主义者的瓮中之鳖。6月4日，日本关东军于沈阳皇姑屯附近的三洞桥炸毁了他乘坐的专列，谋杀了他。
北平的街头上贴满了“打倒列强”、“取消不平等条约”、“庆祝国民革命军北伐成功”等标语。教会学校的学生组织原先只有基督教青年会，不信教的同学敢怒而不敢言。北伐军进了古城后，一座座教会学校都成立了学生会。萧乾被崇实的同学们推选为学生会主席，校刊总编辑。庆祝北伐成功那天晚上，萧乾扛了一面用自来水管做成杆儿的旗子，出北海入中南海，声嘶力竭地嚷着“提高工人地位!”等口号。
萧乾还以学生会主席身份“去南口参加了一次庆祝大会。是露天会场，台上坐着蒋介石、阎锡山、李宗仁和冯玉祥四巨头。当时兴奋极了，真以为革命成功了，古老、封建而且分裂的中国，转瞬之间变成统一而民主的新兴国家了。我们的少年团和十人通信团也重新活跃起来了。”(《未带地图的旅人·黎明曲》)
当时洋校长以为中国的革命真成功了，就再度携家带口躲到北戴河去了。校务由教务长罗玉堂代理。罗起初想收买萧乾。他向这个新选出的学生会主席提出，不要解散青年会，并且许诺：如果萧乾好好跟学校合作，将来毕业以后，学校可以保送他进齐鲁大学，日后说不定还可以像罗本人那样，到美国去工读。最后警告他道：“别以为现在什么都变了。”萧乾没有听他的，很快就成功地主持了学生大会。会上，有些学生提出，基督教青年会嫌贫爱富，索性将它解散拉倒，并由学生会接收青年会原来那间办公室。表决的时候，全体学生举手通过。
当晚，萧乾给已经考入燕京大学国文专修班的好友赵澄写了封信，把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信中还有这样的句子：“胖子(代理校长的外号)想收买我，我总算挺住了。”
萧乾太粗心了。他发信，一向是把封好的信和买邮票用的两分钱放在门房的窗台上，让工友替他办理。这一次也不例外。岂料由于他已成了校方的肉中刺，这封私信被拆开，代理校长罗玉堂次日就把他开除了。那天晚上，他是在一位姓张的同学家过的夜。
萧乾想到市党部去控告罗玉堂，知道底细的朋友对他说，由于那次被捕，他早已作为“赤化分子”上了黑名单，千万别轻举妄动。
赵澄刚好接到一份“母病危”的电报，就把他带到老家汕头去了。这时他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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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中国工人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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