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风情 用心去游   》 第28节:法国(12)      刘心武 Liu Xinwu

  “你说得对,”杜阿梅呼应我说,“我们法国皇帝喜欢哗啦一下把什么都铺开在你的眼前,让人一下子就被他吓唬住;你们中国皇帝喜欢把什么都先掩藏起来,让人在一种深奥莫测的气氛里产生出敬畏……”
  大家都笑了,一半是因为她的伶牙俐齿,一半是因为她那个特殊的形容词“哗啦”。
  走到路易十四铜像附近,我们发现有几个人在那里以铜像为背景拍照。看样子
  是日本游客。
  同行的一位法国电影导演耸耸肩膀,摊开手嘟囔了几句,我问杜阿梅:“他说
  什么?”
  杜阿梅告诉我:“他觉得那几个人很无聊。巴黎充满了美丽的雕像,就是这凡尔赛宫后面的花园里,也有许多值得拍照的雕像。这位路易十四分明是位暴君,雕像的艺术性也差,干吗要津津有味地去跟他合影?”
  我便让杜阿梅把我的话译给那位还在摇头的先生:“让他们照吧。外国游客总难免要这样浪费胶片。你们法国旅游者到了北京故宫,不也有人轮流站到殿基下的大铜缸边拍照留念吗?其实那大铜缸是储存雨水,以备救火的,算不上什么艺术品!”
  大家边说边往宫殿内部走去。北京颐和园的宫室虽说也相对集中,但毕竟分割成了若干自成体系的院落,这凡尔赛宫却宫室密密相连,穿过这个厅,又来到那个厅,拐弯又是一厅连一厅,上楼是厅,下楼也是厅,厅有大有小,四通八达,连续不止;单以一厅与颐和园的宫殿相比,未必更显豪华,但因其中并无廓亭、甬道及露天的花木加以中断、调剂,所以走了几
  厅,便禁不住感到目眩神昏——特别是因为那厅堂内部大量的装饰部件都涂镏成金色,而穹窿上又满绘着文艺复兴风格的彩画,大都是《圣经》题材,或云霓中上帝显圣,或山林中使徒遇险,肉翅安琪儿飞满角落,善男信女们密布其中……加上巨大的水晶玻璃吊灯和枝形烛架闪闪发光,真不知该怎样形容那一派满溢横流的穷奢极欲,看来唯有杜阿梅发明的“‘哗
  啦’一下子铺开”的说法,庶几可概括其一二。
  我们去参观的那天游客寥落。这凡尔赛宫和颐和园不同,它的设计构想,是必须随时有许许多多浓妆艳抹的贵族帮闲——退而求其次,有许许多多衣衫各异的游客也穿行——活动其中,才能显示出其妙处,否则便不免暴露出宫室布置的单调、雷同弱点。这座宫殿连同它后面的巨大花园于法王路易十四在位的1661 年始建,到路易十五王朝才全部峻工,历时百
  年,最盛时每天有侍从一万、食客五千陪侍其中,厩内养马两千五百匹;这还没算上在宫外附属的凡尔赛镇随住的贵族们,以及经常应召从巴黎城内乘马车赶赴盛宴、舞会的各种名流;可以想见,从路易十四到路易十六的三个朝代中,每天晨夕,该有多少缀满缨络的马车进出于那宫前的广场,马蹄和车轮在地面上击轧出多么喧闹的音响;而在这巨大的重叠勾联的宫殿中,既有乐声响彻穹窿、男士燕尾和女士裙裾在香风中摆动的舞会,也有镂银盘中铺开山珍海味、水晶盏中斟满香槟美酒的盛宴;既有夕照斜射进彩色玻璃镶嵌的巨窗、管风琴的轰鸣使祈祷者更其肃穆的皇家教堂,也有供皇帝皇后及权贵公卿三三两两策划阴谋、谈情说爱的幽堂秘室……而现在这一切已是“人去楼空”。我们人数不多的观览者穿行其中,只能努力地调动自己的想象力,才能体味出这种设计布置的用意。
  我们边走、边看、边议论。杜阿梅说:“我在中国时,去颐和园游览过三回。每回我都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人太多。现在回想起来,颐和园的布局本来就是为人少而设计的。”
  我点头说:“确实如此。凡尔赛宫兴建的那一百来年,恰是中国清朝鼎盛的康熙、雍正、乾隆兴建圆明园的一百来年,两国的皇帝都可谓穷奢极欲,但对宫室园林的享用趣味却大有不同。中国皇帝喜欢把巨大的宫殿、园林分切为许许多多具有独立性的小区,虽然游园时免不了也要一和园原名叫清漪园,是圆明园的外围园林之一。慈禧专权的时候,主要在颐和园里生活,她更讨厌人多,你看那把一系列景物联缀到一起的七百米长廓,设计得也只有那么宽,而且既保持一定的弧度,又用四个八角亭把它分切成四段,怕的就是这头有人那头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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