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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谴责 》 無恥奴 》
第二十八回 掉槍花訟棍多謀 惡報仇鄉人嘗糞
蘇同 Su Tong
且說伍作霖和金良士、柳君權二人,要把門口停泊的幾衹糞船,趕到別處去歇,不料那一班船上的人,憑他怎生叫喊,衹是張着兩眼,呆呆地看他,一聲不響。惹起金良士和柳君權的火性來,搬起一塊石頭,望着船上打去。不想人倒沒有打着,一塊石頭落在船艙裏頭,濺起了許多糞汁,把那船上的人,濺得一頭一臉,都是稠糞,連那睡在旁邊的人也濺了好些。那兩個船上的人,見他們如此野蠻,不講情理,也就發起火來,夾七夾八的,把他們駡了一陣。又說看你們這個樣兒,倒像是個上流人物,想不到竟是這樣的混賬東西,難道你們不是吃飯長大,是吃屎長大的麽!金良士同着柳君權聽他這樣的隨口亂駡,並且駡得十分刻毒,入耳誅心,衹氣得烈火橫飛,面容失色,一時盛氣之下,也顧不得別的,竟要奔上船去,和他拚命。此時伍作霖見他們駡得這般刁刻,也不由得怒氣直衝,登時間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連忙把金良士和柳君權,一把拉住道:“你們不要這般鹵莽,看他們這一付桀傲不馴的樣兒,料想决不肯束手奉讓,萬一吃了些他們的虧苦,你們還有什麽面目出去見人。我倒想了一個主意在此,你們不要開口,我們且同到茶館裏頭,和你細說,我自然有個報仇的法兒。”金良士和柳君權聽了,也不曉得他葫蘆裏頭賣的什麽藥兒,衹得依着他的說話,都不開口。衹見伍作霖反走近碼頭,嚮那糞船上人拱了一拱手道:“剛纔我們的同伴,性情不好,得罪了你們,實在對不起,總請看着我的分上,不要動氣。”說着,又把手拱了一拱。那糞船上人聽得伍作霖前來陪禮,自古道尊拳不當笑面,也有些不好意思,又見伍作霖殷殷懃勤的,極意周旋,沒本事竟不和他說話,衹得倒朝他謙遜了幾句。伍作霖方纔回過身來,金良士同柳君權在旁看了,真是氣破胸脯。正待還要開口,早被伍作霖使了眼色,一手一個,拉了就走,一直拉到對河一個茶館裏頭,揀了一張桌子坐下。金柳二人,都怪着伍作霖,不該折着志氣,去和他陪禮。伍作霖道:“你們曉得什麽,陪一個禮,也不是希罕的事情,我若不嚮他陪這一個禮兒,他那裏肯來鑽我這個圈套。他剛纔不是駡我們吃屎長大的麽?別的話兒也還罷了,這句話兒,卻實是氣他不過。所以我想個法兒,一定要把他撮弄到自傢吃屎,然後再去當面問他,你們想我這個法兒怎樣?”金柳二人聽了,齊聲說道:“你說的好自在的話兒,天下的事情,那裏能由着你的性兒,這般容易,他又不是個癡子,你叫他自傢吃屎,他就肯依着你吃麽!就是再呆蠢些兒的人,也呆不到這般田地,衹好你自傢說罷了。”伍作霖聽了,哈哈地笑道:“你們道我這件事兒做不到麽?不是我誇句口兒,不要說這般小事,就是再大些兒的事情,也沒有什麽辦不到,你們不要開口,衹在旁邊看着就是了。”說罷,金良士和柳君權還有些似信不信的,心上甚是納悶,又不能一定去逼着他。說話之間,衹見伍作霖立起身來,對二人說道:“你們在這裏坐一回兒,我去去就來。”二人問他那裏去,伍作霖衹是微微地笑,並不回答,就往外面走了出去。不多時,果然來了,手中拿着一個白洋布的小包。金良士看了十分詫異,問他這裏頭是什麽東西。伍作霖又不肯說,又不肯打開來給他們看。衹嚮他們說道:“你們不要多問,衹走到橋上去,遠遠看着,衹要看見我朝着你們招手,你們就走過來,到了那個時候,就明白了。”
金柳二人雖是心中納悶,卻也無可如何,衹得付了茶錢,同出茶館,走到橋上立住,遠遠的看着他們。原來金柳二人立的這條橋,離伍作霖傢的大門不遠,看得甚是清楚。衹見伍作霖急匆匆地奔下橋來,迳自走進門去。進去的時候,不知怎麽的把衣袖一灑,把一個白布手巾包落了出來,直落到樹根下面,離着碼頭,不過一二尺地方。伍作霖落下了一個手巾包,自己像是沒有覺得的一般,頭也不回,一直的走了進去。金柳二人立在橋上,看得明白,也不知伍作霖想的什麽主意,衹呆呆的看着他,這且按下不提。
衹說那船上見伍作霖急急地走進大門,袖子裏頭落下了一件東西,也不知裏頭是些什麽。從來這班小人都是極貪小利的,見一個小手巾包落在自己面前,那有不拾的道理?伍作霖前腳進去,那船上的人連忙就走上岸去,把那小手巾包拾了起來,放在懷內,仍舊回到船上。解開看時衹見手巾裏面,包着六個大燒餅,還是熱氣騰騰的,好像新出爐的一般。另外還有一個紙包,包着兩張錢票,一千一張。那船上的人看了十分歡喜,連忙把手巾和錢票藏了起來,暗想今天真個運氣在傢,拾着兩張錢票,還白白的擾他一頓點心,心上想着,甚是高興。正有些饑腸轆轆的時候,便把那六個熱騰騰的燒餅,一個一個地吃下肚去。剛剛吃畢,忽見方纔進去的人慌慌張張地從門內直撞出來,走到碼頭旁邊,東張西望地四處張看,原來就是伍作霖。
面上做出十分皇迫的樣子,好像尋什麽東西的一般。那船上的人見了他這個樣兒,曉得他一定是來尋那方纔的手巾包,覺得有些心虛,連忙把頭別了過去。伍作霖尋了一會兒不見影兒,便搭赸着問那船上人道:“請問老兄方纔我在門口落下了一個白手巾包不知怎麽一會兒就不見了,可曾看見有什麽人來拾去麽?”船上人聽了,逗着了他的虛心病兒,連連搖手道:“沒有看見,沒有看見。想是你落在別處了。”伍作霖聽了,現出滿面着急的樣子,把腳一跺道:“完了完了,別的還沒有什麽希奇,那幾個燒餅被別人拿去,一定當作點心吃了,平白無端地害了別人一條性命,這是那裏說起!”那船上的人聽得伍作霖的說話蹊蹺,心上就是別的一跳,暗想他怎麽說得這般詫異,吃了他的燒餅,好好的怎得會送了性命,心上便覺得有些害怕起來,又見伍作霖攢眉頓足地說道:“好好的一個人無緣無故地送了他的性命,這不都是我的孽障麽!”船上人聽了伍作霖這般說法,心中越發的發起急來,又側着耳朵聽那伍作霖說些什麽,卻聽得他自言自語的在那裏說道:“這件事兒不能怪我,他自己拾去吃了,我又不是有心掉下來的,與我什麽相幹,就是他死了做鬼也衹好怪他自己不好,我衹要盡我的心,尋不着他也是沒法兒的事情,衹索隨他去的罷了。”那船上人聽伍作霖說得這樣認真,不像是說的假話,雖然昏頭搭腦的猜度不出是什麽事兒,卻知道事情不妙。覺得頭上轟的一聲,登時眼進金花,耳鳴鐘鼓,不由自主的渾身發抖起來。忍不住要去問他一問,到底是怎麽的一回事兒,便走到船頭上來裝着沒有事兒的模樣,問那伍作霖道:“你那手巾裏頭到底是放些什麽東西,為什麽失掉了要這般着急?”伍作霖聽了氣急敗壞地告訴他道:“你還沒有曉得,我那手巾包裏頭放着兩張錢票和幾個燒餅,那兩張錢票和別的東西倒不算什麽希奇,衹有那幾個燒餅是我在藥店裏買了些砒霜,有心包在燒餅裏頭帶回去要毒耗子的。
不知怎樣的一個不留心,落在地下被人拾去,那拾去的人又不是仙人,那裏曉得我這燒餅裏頭放着砒霜,自然拿去當着點心吃了。你想這不是幹白無端的一條人命麽?雖然他自己拾去,不幹我事,卻總是我的由頭,好好的送了別人的一條性命。豈不是我的孽障?偏偏的又尋不着他的人,若是尋着了他,也還好想個法兒,和他施救。如今既尋不着他,是沒法兒的了,但是平空的害了人的性命,你想叫我怎麽不要着急!這也是他自傢的運氣不好,不能怨着別人!”那船上人聽了好似一盆冷水兜頭直澆下來,衹急得骨節皆酥,渾身汗出,也顧不得什麽廉恥,踉踉蹌蹌的趕上岸來,扯住伍作霖的衣服道:“不瞞你說,方纔的手巾包兒實是我拾得在此,燒餅也是我正在腹餒,一口氣吃了下去,卻不曉得裏頭安着砒霜,如今已經吃了進去,挖是挖不出來,你可有什麽解救的法兒,救救我的性命?”伍作霖聽了大驚道:“怪道我找不着,原來是你吃了,你為什麽這樣鬍塗,方纔我來尋的時候,一句口也不開,如今已經隔了一回,那裏還有什麽解救,這個東西毒得利害,遲不得一刻兒,現在就是解救,也來不及了。我看你還是趕緊開船回去,還好見見傢裏的親人,不要盡着在這裏呆等了。”說着又連連頓足道:“這是那裏說起,平空的害了你的性命!”伍作霖這一番說話,把個糞船上人嚇得就如木雕泥塑一般,呆了一回方纔回過一口氣來,拉住了伍作霖那裏肯放,雙膝跪在地上,連連的叩頭淚流滿面地道:“我的一條性命全在你的手中,總要求你想個解救的法子,難道你就眼睜睜的見死不救麽?”伍作霖見了這般光景,幾乎要笑出來,竭力忍住了,衹是搖頭道:“你吃了下去已經這許多時候,叫我再有什麽法兒。”糞船上人聽了愈加着急,竟是哭將起來,一手拉住了伍作霖,口中鳴哩嗚哩的一陣,也不知他說些什麽,那眼眶裏頭的急淚,就如檐頭急雨山上飛泉一片汪洋的衝將下來。伍作霖方纔說道:“雖然還有一個解救的方子,但怕你不肯如法泡製,也是枉然,況且你已經吃了多時,有用無用,衹好碰你的運氣罷了。”糞船上人聽得還有一個解救的方子,心上略略的放鬆了些,又見他不肯就說,衹急得帶哭帶說地道:“我的祖太爺,你快說是個什麽解救的法兒,這個時刻那裏還禁得你這樣的慢條斯理,不誤了我的性命麽?”伍作霖道:“衹有人中黃是一吃就好的,好在你這裏現成有的東西,不用到藥店裏頭去買。”糞船上人聽了,又不懂得人中黃是個什麽東西,急急地說道:“你又來說頑話了,我這個船上那裏有什麽藥料!”伍作霖把手嚮船上一指道:“這個東西,不是叫人中黃麽,衹怕你嫌他腌躦,不肯吃,那就沒有法兒了。”糞船上人聽了方纔恍然大悟道:“這個東西,就是人中黃麽!”伍作霖點點頭道:“吃下去包管就好,這個東西解救毒藥是再靈沒有的。”糞船上人聽了大喜道:“衹要它果然解得砒霜救得我的性命,管他什麽腌躦不腌躦。”說着就跳上船去,不顧污穢彎下腰去也等不得用什麽傢夥,竟是雙手捧來大把的往自己口中直灌。伍作霖此時得意非常,擡起頭來,往橋上看時,衹見金柳二人還遠遠地立在那裏,便對着他們兩個招招手兒。金柳二人立在橋上,看見這些情景,摸不着是些什麽兒,見遠遠的伍作霖在那裏招手,便連忙地走下橋來。一直走到碼頭立定,方纔看見那糞船上方纔駡人的人彎着身子捧着大把的稠糞往口內亂塞,金柳二人不覺大笑起來,伍作霖連忙拉了一把,二人勉強忍住,衹在那裏看那糞船上人吃了些兒糞汁,還恐怕餘毒未盡,便有性命之憂,索性捏着鼻頭大大的吃了一飽。看官畢竟人的脾胃和這樣東西是背道分馳的,那裏受得住這些盛饌!不覺哇的一聲,一齊吐得出來。正是:欲求蟻命之存,竟飽園圊之糞!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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