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评论 》 草根紅學雜俎   》 曹雪芹箱篋鎸刻字畫新探(7)      鄧遂夫 Deng Suifu

　　再來比較一下箱子畫面的題詩筆跡與箱門內側的“芳卿悼亡詩”筆跡。但在比較之前，我們首先應該註意到：雪芹夫人當初給畫面題詩，是在夫妻雙雙健在和較為愉快激動的心情之下奮筆疾書、一揮而就寫成的，且作的是行書，自然會顯得瀟灑流暢；而寫悼亡詩時，則是在雪芹已逝的沉痛心境中睹物思情，低吟慢寫，作的是楷書略帶行草。所以，這兩個地方的字跡雖屬一人手筆，在時間、環境、心情、書體等諸方面皆有所差異，則是不難理解的。儘管如此，兩者在書寫運筆的總的風格上還是一致的。許多共有的偏旁筆畫所表現的筆順走
　　勢特徵也是相同的。尤其跟雪芹的手書目錄和自序摹件的同類偏旁筆畫相對照，便更顯出了雪芹夫人這兩處筆跡的一致性。例如：
　　一、悼亡詩帶“氵”旁的“淺”字（本來還有一“深”字，在影印的圖版中不易辨別），其“氵”旁第二點的走勢和嚮背，便極具特點。它的前端緊連着第一點的尾端，卻又不順勢而下與第三點連成一條弧綫，而是實實在在地用力寫上了第二點之後，纔順勢下行與第三點連成弧綫上挑。這一特點，在雪芹手書中絶然找不到，但在自序摹本帶“氵”旁的“深”、“泫”等字中卻明顯地表現出來。反之，悼亡詩中帶“氵”旁的字，與箱子畫面題詩的筆跡特徵則是相同的。惜乎題詩裏衹有一個帶“氵”旁的字——“芹溪”的“溪”。但就憑了這一個字，不也足以讓人領略其相同的書寫風格麽！
　　二、悼亡詩中“班”字的“王”旁，與畫面題詩中“瑞”字的“王”旁相同。對比自序摹本中兩個“玩”字的“王”旁卻也迥異。
　　三、悼亡詩中帶簡寫“訁”旁的字特多。除一個正楷的“讖”字寫作“言”旁之外，其餘均作“訁”旁（如“諑”、“誰”、“識”、“語”等），其風格特徵與畫面題詩中惟一帶“訁”旁的“誼”字也相同。而雪芹手書目錄和自序中大量帶“言”旁的字，其偏旁皆按章草寫作“　”。
　　四、將畫面題詩中較纖細娟秀的字（如“芹”、“土”、“花”、“瑞”等），與悼亡詩中同樣用行草書寫的字（如“待”、“纔”、“淺”、“劉”等）相比較，均可看出其神態畢肖。對照曹雪芹手書中不作正楷的那些帶章草筆意的字，自然是毫無共同之處。
　　我這裏僅僅是對箱篋鎸刻字畫的筆跡作了一點粗略的比較。但僅憑此點，已經足可印證前文所論的那些推斷了。
　　六、結論
　　綜上所述，我的基本觀點是：新發現這一對箱篋實乃曹雪芹自己購置（或自己製作），主要作為給他的妻子儲放衣物和其他雜物之用。而箱門內側的手書目錄及手書悼亡詩，則分別是雪芹和他的妻子所書。這和箱門外的鎸刻字畫亦屬他們夫妻二人相互贈答之手跡性質略同。
　　這一推斷是否合乎實際，尚望專傢及讀者批評指正。遺憾的是，本文初稿甫就，即驚聞素所景仰的吳恩裕先生不幸逝世。這對我切盼聆教於吳、馮二位長者，試圖進一步探討這一對箱篋及相關問題的初衷，無疑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如今，這一束之高閣的舊稿已放置多年，曹雪芹箱篋問題卻仍屬懸案。有感於此，我在重加改寫的新稿中，依然保留了舊稿所擬副題，以表對恩裕先生的深切懷念。
　　我真希望起恩裕先生於九泉之下，與他共話曹雪芹箱篋和《廢藝齋集稿》的短長啊！
　　1979年12月22日初稿
　　1986年7月29日改寫
　　註：
　　①、⑥、⑧　馮其庸：《二百年來的一次重大發現——關於曹雪芹的書篋及其他》,載《紅樓夢學刊》1980年第1輯。本文所引馮其庸先生的觀點，皆出自此文。
　　②　曹雪芹箱篋的箱門背面，有手書悼亡詩云：“不怨糟糠怨杜康，乩諑玄羊重剋傷（此二句原寫作‘喪明子夏雙逝傷，地坼天崩人未亡’，後塗去）。睹物思情理陳篋，停君待殮鬻嫁裳。織錦意深睥蘇女，續書纔淺愧班孃（此二句原寫作‘纔非班女書難續，義重冒’，未寫完下句即塗去）。誰識戲語終成讖，窀穸何處葬劉郞？”
　　③　見《文獻》第十五輯所載《關於新見“芳卿悼亡詩”的通信》，書目文獻出版社1983年3月出版。
　　④、⑦、⑨　參見本書《曹雪芹續妻考》，原載《紅岩》1982年第1期。
　　⑤　吳恩裕：《新發現的曹雪芹佚著和遺物》，載《紅樓夢學刊》1979年第1輯。本文所引吳恩裕先生的觀點，除指明出處者外，皆引自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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