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在沙滩上,侧卧着,膝盖向下巴收起,对海面上一艘接一艘驶过的船只无动于衷。暖风轻柔地吹起她太阳穴上的小卷发。在太阳的炙烤下,她的嘴唇翕动、喃喃自语,她相信肌肤的芬芳使她免受这个世界的伤害。丽都的海滩上,整整半小时里,我躺在长椅上观察着这个小姑娘,有种找回自己的强烈感觉。
小女孩是什么做的,
是糖和香料
以及一切美味的东西。
这就是做成小女孩的东西。
我想起民间老调的这四句歌词,伴随着它们的是一种温柔。小女孩是什么做的?她们花瓣一样的脸庞和虞美人茎秆似的腿,她们的神秘又有谁能说得清呢?我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我和我对鲜血的迷恋。我那么近地凝视着她,贪婪地端详着皮肤的纹理、关节的突起和棕色痂皮上的图案。我看见自己独自一人在科西嘉丛林的小路上奔跑,为自己的身体在大地庞大的身躯之内而感到困惑,于是蹲下身,嗅自己的味道。
小女孩身上有某种魔力:她们如花如叶,是生命的震颤。她们是如此地神秘,人们认为她们是死亡的同谋。她们邀请死亡进入她们朝圣者的面纱,参加过家家的仪式,钻进裙子的褶边。小女孩,是死亡的神经使她们的眼神如此温柔。她们对死亡充满好奇,而不带丝毫残忍。她们只是面对面地看着它,既没有把它当做个人的事情,也不想否认它,或是将它据为己有。她们是真正的纯洁无邪:这是看到最坏的东西却不因此而堕落的能力。嘴唇微张,她们平静地观察被碾碎的蜜蜂,或是在猫嘴里抽搐的老鼠;她们确切地知道新鲜尸体的哪个部分在颤动,哪个部分已经被死亡带走。她们有着还愿牌中雕像的姿态以及超然于坟墓的俏丽笑容。
小女孩过滤了彼世、外界、困惑和阴影。在她们面前,小精灵、圣处女、幽灵和仙女不再隐身。
她们的优美有着肥皂泡沫般的脆弱。她们是转瞬即逝的。她们会在夜晚大睁着眼睛,与幽灵窃窃私语。所有连接着“外界”禁地的通道,她们全都猜得到:百叶窗的缝隙、壁炉的烟囱、分枝吊灯流苏的叮当声,特别是风、月光、闪亮的灰尘。她们与影子以“你”相称,和它们一起蹒跚而行。在小女孩心中,睡梦潜入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死亡在其中铺床:于是小女孩在它的臂弯中睡去。她们与死亡联系在一起,就如同她们与森林、沙漠和蜕变联系在一起一样。
小女孩甜美、剧毒的莫大魅力在于她们从自然中汲取内心的真实。她们的眼睛雪亮,她们的舌头能准确地品出盐和醋栗的味道,房间最微小的噼啪声也能让她们颤抖。当小男孩用争斗来感受世界的时候,她们在用她们的感官来体会这个世界。
与死亡心照不宣的契约,小女孩把它作为吉祥物而持有:因为她们预感到,很快,她们就必须与这种完全不受拘束的、无可比拟的优雅决裂;很快,在三滴血落下的时间里,生活将劫持她们的身体,将她们作为人质。因此她们需要一种神奇的力量来维持她们的魅力,抵御生活针对她们策划的化学阴谋:激素和母性的阴谋、女人的诡计和每月的周期、母亲和婆婆所有的警惕、漂亮商铺的光芒和虚假童话故事的书页。她们将从老姨娘的窃窃私语中和媒人间穿过,后者用目光掂量她们的胸,评价她们的胯。为了抗拒死亡,人们谈论起她们的肚子、王子和洋娃娃。但有一些小姑娘宁可在梦中怀孕。我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时是多么地讨厌洋娃娃。
人们从不轻视小女孩和她们的秘密仪式。然而,常常是当人们以为她们在编故事的时候,她们却独自待在自己的角落里创造幽灵,向死亡借来洋娃娃的身体,哼着奇怪的咒语哄它与她一同入睡。
我的小女孩在沙子上画出模糊的轮廓,对浴场和她的父母无动于衷,对她正在与连环画中的怪兽作战的哥哥也毫无反应。当母亲涂防晒乳的时候,怎样的世界正纠缠着她?我一下子回想起小时候在卡马格的芦苇丛间蹦蹦跳跳时哼的歌:“我不想成为一个显要却无用的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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