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记录 康巴的誘惑:行走文字扛鼎之作   》 第28節:太陽部落的日子(2)      貝嘎 Bei Ga

  沒有名字
  他是一個漢人,一個在高原上討生活的男人。在相識之初,他曾按着漢人的禮儀和我握手,並且告訴了自己的名字。那名字,我忘掉了。
  那個晦澀頽靡的清晨,我敲過他房間的門。十五分鐘以後,他就把那輛"三菱"越野,開得像離弦的箭,在坦蕩無垠的草壩子裏。那時,我就坐在他身旁的駕駛副座上。
  他很斯文,看起來還有些女人氣。可在我面前他非要表現,證明自己是個男人。那種桀驁不遜的男人,那種提籠架鳥、遛街耍錢的紈絝子弟。可這兩種男人都不是一般的男人。要是把這兩種背景不同、德行不同的男人中和成一個男人,這男人的氣質,就不是一般男人的氣質。他不具備這樣的氣質。我沒有去揭穿它,我們心照不宣。
  有些人,要靠一個無常的夢境來支撐,儘管虛幻。就像一個孩子,陽光下吹着肥皂泡,肥皂泡色彩斑斕地飛,儘管易碎。孩子,還是歡天喜地不知疲倦地吹。
  我們的車,過一個鋼索吊橋,起伏沉墮,左右搖晃。
  車在吊橋中間熄火。他說,你下車,快跑過去,快點!
  手,握着車門的把手遲疑了一下。沒有下車。
  我說,慢慢開,沒問題。這個地方河裏的魚不吃我們,我們的身體沒有酥油味道。
  他,大笑。
  車慢慢過了鋼索吊橋,他把車上的音響開得很大。有一刻,我曾有些感動。因為搖搖欲墜的吊橋,因為他讓我下車,快跑。
  他是別人的司機。車和他屬於同一個主人。主人是個建築小老闆,和他是一個地方的老鄉,他們的老傢都在川南一個小城。他們在這個高原上蓋了數不清的房子,卻沒有一所房子是屬於自己的傢。
  在這個高原上,他的老闆帶他去過很多的地方,見過很廣的世面。他說,一個被稱之為"老闆的哥們"的男人,除了擁有不可一世的權貴,還有三個貌似天仙的女人。他形容那些女人,是極品中的極品。而那個男人的第三個女人,對他尤其好。這種好是偷偷摸摸的。每次碰到,她給那個男人買香煙的時候,也會暗地裏塞給他一包。她偶爾也會給他一些錢。但是,這些錢都是那個男人給這個女人的。那個男人對傢外的三個女人每月定時發月薪,數目根據跟隨年限而定。每個女人,都有一座近百萬的寓所。房産證上是女人各自的名字。他說,從小啃着牛肉喝着酥油茶長大的男人,有使不完的力氣。
  身邊能有成群的女人,這也是一種象徵。能把身邊每個女人都安頓穩妥的男人,也不是一般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是集權利、財富、魄力或魅力於一身的。他沒有心思顧及這個問題,他說那些極品女人都是老傢附近地方的,他滿是憐惜地擔心,那些極品的女人會被那個男人壓死。
  他說他的老闆是靠那個男人的權勢來賺錢,老闆每個月都要和那個男人聚一次,喝酒,打牌,找女人。看起來比親兄弟還親。可是背地裏老闆說了很多對那個男人不滿的言語,說那個男人太貪心了。
  他也說自己以前的輝煌,自己的傢人。不用去想那些輝煌存在過的係數有多大,他就那麽說。怎樣和別人打架,怎樣不把錢當錢,怎樣不安分守己去搶劫。後來,祖上的傢産揮霍一空,年邁的父母痛心積鬱,直到妻離子散,傢道敗落。
  三十來公裏的路上,他都絮叨他的故事。也許,有些是真實發生,有些是親眼所見的。可大部分都是其道聽途說的,編排的。我還是不會去揭穿他的故事。這樣的編排,是一個人長時間的,卑微的,壓抑後的宣泄。他需要這樣的宣泄。就像一些人會在長途旅行的火車上、輪船上,把壓抑心頭的不可告人的話講給一個陌生人聽。
  他知道,我會忘記他的名字;他也知道,載我一程分開,今生不會碰面。風一樣。
  看到巴格嘛呢墻,他很激動。孩子一樣,圍着嘛呢墻歡呼雀躍。孩子一樣,埋頭挑揀一塊遂心意的嘛呢石片,小心地,揣在懷裏。說是留着紀念。
  回了石渠,老闆因為一個上午沒有使用車,有些不高興。他忙從胸前掏出那塊嘛呢石,遞給老闆。說,我專門給你挑的一塊,保佑你平安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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