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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王蒙散文隨筆集:忘卻的魅力 》
第27節:動蕩年代的愛情
王蒙 Wang Meng
蘇聯說沒有就沒有了,蘇共說解散就解散了,盧布說貶值就土崩瓦解,一塌糊塗,而莫斯科居然基本平靜有序,至少不像南斯拉夫也不像烏剋蘭。再想想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中國將會是怎樣的亂局……這在使你嘆息的同時卻也使你贊嘆。
六、動蕩年代的愛情
為了發行新版的拙作中短篇小說集俄文版,我們在"找到你自己"書店舉行與讀者見面會。
這個集子由托洛普采夫翻譯編輯,他的眼光比較藝術。他選的是《夜的眼》《雜色》《木箱深處的紫綢花服》《深的湖》《失去又找到了的月光園的故事》《焰火》《他來》等。
(俄女學者兼我們的導遊阿剋桑娜博士表達了對於"紫綢花服"的理解與欣賞。而在我們後來訪問阿拉木圖的時候,哈薩剋斯坦國傢圖書館館長穆拉特先生引用"月光園"的故事評述世界與兩國關係的失而復得,這都應該感謝這個譯本。)
書店的樓下是禮品店,其中也有不少中國禮品,包括佛像、吉祥物、燈籠、刺綉等,快到聖誕節了,各種商品密密麻麻,碰頭撞臉擋胳臂絆腿,使我想起兒時舊北京街上開的文具店。
三十多個讀者等候因為塞車而遲到一個多小時的我們,氣氛比我想象的熱烈。我的印象是他們對於中國的事情都很有興趣,但又都不甚瞭解,特別是近年來的發展,他們想象不出來。
有一個中年男子提出與我共唱蘇聯歌麯。我們一起唱了一些比較流行的,諸如《喀秋莎》與《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後來我唱起《五一檢閱歌》:"柔和晨光/在照耀着/剋裏姆林古城墻/無邊無際蘇维埃聯邦/正在黎明中蘇醒……"他和了幾句後拍着腦袋表示已記不起歌詞。我又唱了地下時候學會的第二首蘇聯歌"我們的將軍就是伏羅希洛夫/從前的工人今天做委員……"(第一首是《喀秋莎》,當然。)和另一首歌頌蘇聯名將肖爾斯的歌:"隊伍沿着河岸……在那紅旗下面/躺着一位遊擊隊長……"他唱不出來了。
正式會見開始前一位年長的、身材仍然不錯的女士來找我,嚮我介紹,她是一位詩人,我國蘇聯文學翻譯傢與研究傢老G的當年的戀人。G衹是代號,不是高或者甘。我與老G是友人。女士把一本影集給我看,老G當年在莫斯科留學時候與她同班同學,那時他竟是這樣瀟灑英俊。內中有不少他們二人的合影,可以想象二人的感情的火熱。影集中也包括了老G後來的照片,有他後來在國內結婚後的全家福。最後一張是老G前幾年不幸猝逝後的靈堂,黑幔上寫着老G的名字,懸挂着的是女詩人的青年時代的戀人的遺像,叫做天人相隔。
我驚訝震動,不僅在於她與老G的早年戀情,而在於老G從來沒有、國內也從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這段故事。而當年的蘇聯姑娘,卻坦白自然得很,這也是文化的差異麽?
更令人震憾的是時間,時間比你想象得有力得多,無情得多,時間主宰着我們,像暴君。一位研究者曾經評論我的作品常常以空間的轉移來寫時間。是的,到日本使我想起童年,我的童年是在日軍占領下的北京度過的。到新疆使我想起中年與壯年。而俄羅斯呢,一到俄羅斯青年時代的記憶就紛至沓來,渾若不勝。
朋友告訴我,老G與這位俄羅斯女詩人的愛情是不可能實現的,雙方政府都有禁令,後來,兩國關係又敵對成了那個樣子。所以,雖然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老G曾經供職於我駐莫斯科大使館,也不可能與之見面,直到一九九一年,兩國關係正常化以後,老G費了老大的勁終於找到了女詩人。
還說什麽呢?恩怨情仇,藕斷絲連。又是近鄰,又是第三國際,又是共同的理念,牢不可破、萬古長青……本是同根生,這是歷史?這是命運?這是天意?你永遠不可能非常理智非常冷靜非常旁觀地談這個"外國",看這個國傢。你為她付出了太多的愛與不愛,希望與失望,夢迷與夢醒,歡樂、悲哀與恐懼……這占據了我們這一代人還有上一代人特別是革命的老知識分子的一生。而後,錯錯錯,莫莫莫;長已已,永惻惻。你老了,去了,她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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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忘卻的魅力 | 第2節:又到杭州 | 第3節:斷裂與整合 | 第4節:釵頭鳳 | 第5節:我愛喝稀粥 | 第6節:榴蓮 | 第7節:海的顔色 | 第8節:搖拐 | 第9節:新疆的歌 | 第10節:阿娜爾姑麗 | 第11節:無花果 | 第12節:四月的泥濘 | 第13節:搬傢的經歷 | 第14節:清明的心弦 | 第15節:喜歡雨 | 第16節:周揚的目光 | 第17節:張潔的頂撞 | 第18節:交通工具船 | 第19節:驚天巨浪的一代 | 第20節:搖沫 | 第21節:鱗與爪 | 第22節:俄羅斯八日 | 第23節:宇宙飯店 | 第24節:無聲勝有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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