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二年(1079)十二月二十八日,苏轼在太皇太后等人的多般解救下,终于获释出狱,被编管在黄州,名义上团练副使,实际为流放罪人。苏轼得到自由后,马上依照原韵,自和前诗二首寄给弟弟,其中仍在关联着寄居南都的老妻:
休官彭泽贫无酒,隐几维摩病有妻。
——《十二月二十八日,蒙恩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
黄州团练副使,复用前韵二首》之二
“彭泽”即是陶渊明,“维摩”指高僧维摩诘。陶渊明弃官归隐,用头巾自己酿酒,维摩诘是和尚,当然没有妻室,他便把诵经说法而得到的喜悦当成妻子所给的安慰。苏轼用这两个典故,表面上在说丢官投荒并不可怕,即便病了,便以诵经说法来补偿老妻不在身边的落魄,此中恰恰透露出,失去了老妻闰之的料理,他的生活将变得一塌胡涂。
元丰三年(1080)二月一日,苏轼到达黄州,与儿子苏迈一道寄居于定惠寺。闰之带着全家,在苏辙的护送下,取道汴水东下,经淮河、运河再入长江,以期与丈夫在黄州相聚。此时苏辙自请以其官职,为兄贷罪,被贬到筠州(今江西高安)监管酒税。
苏轼寓居于黄州定惠寺的一段日子,是其一生最为百无聊赖的时期。生性好动、喜欢友朋宴集的他,对消息十分闭塞的黄州生活极不习惯,他在给闰之弟弟王箴的信中慨叹道:
黄州真在井底,杳不闻乡国消息!
——《与王元直》
抛妻别子、远离乡国的苏轼,为了排遣孤独和郁闷,做出了许多看似荒唐,实则在发泄郁闷情绪之举。请看宋代笔记的记载:
子瞻在黄州……每旦起,不招客相与语,则必出而访客,所与游者亦不尽择,各随其人高下,谈谐放荡,不复为畛畦,有不能谈者则强之说鬼,或辞无有则曰:姑妄言之。于是闻者无不绝倒,皆尽欢而后去。设一日无客则歉然若有疾。
——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上
苏子瞻初谪黄州,布衣芒蹻,出入阡陌,多挟弹击江水,与客为乐。每数日必一泛舟江上,听其所往,乘兴或入旁郡界,经宿不返,为守者极病之。
——吕祖谦《卧游录》,见《说郛》卷七十四
寂寞难耐之时,缠着路人说鬼,人家的鬼故事讲尽了,还让他“姑妄言之”,自小爱听遗闻趣事的苏轼,终于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最佳方式。后来,他将这些故事编成《志林》和《艾子杂说》,在《世说新语》和《聊
斋志异》之间搭起一道桥梁。六百年后的蒲松龄,摆茶于路途之上请人说鬼谈狐,就是沿袭苏轼的路数。
当然,并非所有的过路人都愿为他说鬼,有的村夫莽汉,就对这位看上去不太正常的罪人推来搡去,苏轼自己说:
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
——《答李端叔书》
宋代对被编管之人的行动范围,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未经批准,决不允许擅自出境,吕祖谦说他“乘兴或入旁郡界,经宿不返,为守者极病之”,完全是事实。苏轼到黄州不到一个月,就曾跟随友人私自到大江南岸的武昌(今湖北鄂州)游玩,自己还不无炫耀地说:
数日前,率然与(杜)道源过江,游寒溪西山,奇胜殆过所闻!
——《与陈季常》
元丰三年四五月间,终于传来佳音:弟弟子由船至九江,他将自己妻儿老小放在江船里候着,奉送嫂嫂来黄州与哥哥团聚。苏轼接到消息,便在好友帮助下,把江边水驿站临皋亭边上的回车院(就是后来官家招待所外边的停车场管理用房)重新整修,作为全家栖身之所。得知妻子和儿孙即将到来的消息,他的心态马上换了个样子。范镇的侄子范百嘉(也是苏过的未来岳父),此时来信劝子瞻设法返回蜀川,隐归乡里,还说他本人已在家乡置办了新的宅第,望他能照此办理。子瞻在回信中说:
临皋亭下八十数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嵋雪水,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闻子丰新第园池,与此孰胜?所以不如君者,上无两税及助役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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