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活处于底层、黑社会。暴力、无情、恶棍!兽欲泛滥的生活!他的语言描述的是一个我从不知道的世界: 布鲁克林的街巷;百老汇;小镇;贫穷;来往皆白丁,交游更复杂。
我的生活从孩童起就充溢着音乐、书、艺术家,总在建设、创造、书写、绘画、自编自演、写日记,活在人为创造的蚕茧一样的梦境里,阅读、做梦、不停地阅读、生长、学习、研究,徘徊于深渊和危险的边缘还不以为意,身体高度敏感,刻意逃避丑恶。巴黎的情欲唤醒了我,但我仍摆脱不了浪漫。我学习跳舞、绘画、雕塑、服装、装饰。我创造一个又一个美丽家园。
我想谈琼时,亨利却说:"你讲话的样子好可爱!"
"你这该不是逃避现实的另一种方式吧?"
"透过这点,你也许能看到更多。"
"你和琼想保护我。为什么?"
"因为你似乎不堪一击。"
亨利父亲般的心照耀着我。
亨利谈圣·弗朗西施,思考神圣的含义。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认为自己是地球上最后一个男人。"
我正在思考他对自己的敬畏能力做出的诚挚剖白,这一剖白意味着他既非腐朽,也非愤世嫉俗。看着我非常自然地上菜、烹饪、点火,他说:"与你在一起还是感觉不太放松。"语调谦卑、脆弱。我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亨利。
他的生活相当平静,只是时而活在过去和未来。他的作家身份影响了他,他的感觉常常不停留于眼下。饭后开始写作时,他似乎才醒过神来,重又变得温暖,有所反应,慢慢地又活跃起来。
谈话中,他用街头语言,我用我自己的。他敏感警醒,我冲动坦率。我认为自己的"影响力"是无意识的,直觉、本能的,不像他那样流于表面。
我的思想转瞬即逝,机敏灵透;他的思想直入内心,残忍无情。我相信神奇,他则刻意把握未经修饰的现实细节。每次抓住我的实质时,他喜形于色。
"你的眼睛像在期待奇迹。"
他会制造奇迹吗?
第二天下午,咖啡馆。
"我很乐意据实以告,亨利。有关琼,我已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这个,我知道,"亨利说,"看得出来。"
我们谈写作。亨利说:"我喜欢把书桌摆放整齐,只在四周留下笔记,大量的笔记,然后才着手写作。"
"我也一样。我的日记本就是笔记本,什么都写进去,以后可当小说素材。"我热衷于谈话技巧,我们的技巧。
他坦率得近于残酷不觉痛苦吗?他因神圣的亲昵关系被自己破坏而惋惜过吗?哪怕瞬间的惋惜?对我,他似乎百般温存。
"我俩的共同之处就是对真理既客观,又充满激情,"我说,"一直以来,日复一日,在日记里,我力争诚实无欺。你说得对,我很诚实,至少我在努力诚实。间接是女性化表现,不是欺骗,是害怕遭人剖析。我们一般这样分析:会死吗?琼会死吗?若你丑化我们的感情,会致她猝死吗?知道太多很危险,你却绝对渴望知道,你会因此受人仇视的。有些真相非人所能忍受。有时我的确感到你对琼的无情分析中漏掉了些什么。你分析起来就像操手术刀的外科医生一样,然而你下刀时,置对方于死地。你把琼全部扒光之后做什么?真相。你在追求真相的过程中是多么绝情。有时,我断定你的盲目崇拜又死灰复燃,那种盲目性。奇怪的是,我不与你同道,我反对你。我们注定坚持各自的真理。当你讽刺挖苦时,当你扯开伪装时,我恨你,想穷尽诗歌的魔力与你的现实主义战斗。"
世界在他眼里荒诞不经,与我的世界不同。两种世界彼此对立,相互补充。如果我偶尔用他的眼光看世界,他也会尝试用我的眼光去看世界吗?
亨利说:"我带你去布隆德尔大街32号好吗?"
"那儿有什么可看的?"
"妓女。"
亨利的妓女。我对亨利的妓女好奇而友好。
出租车把我俩扔进一条狭窄的小街。一盏涂着32号字样的红灯在门口闪耀。我们推开一扇旋转门,里面像咖啡馆一样热闹,充满了男人女人,不同的是,女人们一丝不挂。烟雾很浓,人声嘈杂,女人们想方设法吸引我们的注意。老鸨领我们走向一张桌子。亨利微笑着。桌边坐着一个非常活泼非常胖的西班牙人长相的女人,她叫来一个我们没注意到的女人,一个低眉顺眼羞羞答答的小个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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