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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女人,比瞭解上帝都難 》
女生大勝
柏楊 Bai Yang
咳嗽已畢,再言歸正傳。
一個人投胎轉世,既不能選擇父母,也不能選擇性別,而且一經固定,終身不變。現在醫學昌明,報上常常有大動手術,把男人變成女人的新聞,其變的經過詳情如何,我們不知道,但依常識判斷,所謂變性手術也者,恐怕衹能順水推舟,而不能無中生有。如果連舟都沒有,即令華佗先生再世,也無法下手也。所以我們滿耳朵聽到的全是男變女,很少聽到過女變男,而那些男變女的節目,也一言難盡,運動健將姚麗麗女士自從動了手術之後,按說應該是一個貨真價實女人啦,可是報上登得清清楚楚,醫院衹能保證她在女人堆裏不致發生麻煩,而不肯證明她是“女人”,大概與生育有關,問題就很復雜啦。
因為性別無法改變,所以有一個問題就永遠得不到全體同意的答案,那就是:“到底當男人好?還是當女人好?”古之時也,男尊女卑,男人是當權派,想怎麽搞就怎麽搞,女人被踩到腳底下,不值一文。吾友秋鬍先生在《桑園會》中,把太太欺侮個了夠,他娘教他賠禮,他不但不肯,還理直氣壯曰:“男兒膝下有黃金,怎能輕易跪婦人!”——這兩句話泄盡了臭男人的底牌。蓋所以不肯跪女人者,和人格無關,衹和黃金有關。女人赤手空拳,就不如一條蟲。一旦女人黃金如山,能給他官做,好比說,該女人如果是個皇后,或如果是個公主,看他跪得勇不可當吧。然而,直到現在,女權慢慢的擡頭,有些地方雖然仍有受不盡的委屈,但有些地方卻翻臉無情,硬是騎到臭男人頭上。不要說別的,這些年來大學堂裏,女生就把男生擠得大敗,尤其是夜間部,男生眼看就貧無立錐之地。一位大學堂教習在第一堂下課之後,面無人色的找訓導處問曰:“我剛纔教的那一班,怎麽全是女生?”訓導員立刻加以糾正曰:“誰說的,明明有兩個男生呀!”嗚呼,該班五十個人,就有四十八個長頭髮,無怪有人在報上大聲疾呼,要求為男生設立保障名額。看情形如果不設保障名額,再過兩年,大學堂全是如花似玉,小子們衹好到教育部集體上吊矣。想當年為了保障女孩子受教育,到處設立“女子大學”、“女子學院”、“女子專科”,往事如煙,現在衹好到處設立“男子大學”、“男子學院”、“男子專科”,來補救矣。否則的話,總有一天,大學堂沒有一個男學生,那纔叫世界十大奇觀之一。
——臺北市立女子師範專科學校,一度要改名換姓,男女並收。消息傳出後,大批有力人士,到教育部一鬧,說女子教育是怎麽怎麽重要。官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力人士鬧,於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再改矣。悲夫,三十年風水輪流轉,男子教育已到了需要保障之境,二十年之前的老觀念,似乎得變上一變。
太太小姐跟臭男人一樣的受教育,天經地義,除了醬缸蛆,沒有人反對。可是女子教育一旦發達到把臭男人都擠到枯井裏,成了清一色的女人天下,我們就要大喊大叫。不僅因為我們是臭男人,本位主義大喊大叫,也是站在全人類立場大喊大叫。嗚呼,想當年男權茂盛的時候,太太小姐兩眼漆黑,像豬一樣關在傢裏,正人君子洋洋得意之餘,今天發明一條法律,明天發明一條道德,把女人縛得個結實,認為這下子可好啦,萬世都翻不了身啦。誰曉得如今不但翻了身,簡直還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先從大學堂下手,現在不過衹是一個開端,過些時男生簡直勢非絶種不可。蓋用不了多久,就沒有了男教習,而政府各部門跟着也就沒有了男公務員,工商界更不得不跟着沒有了男老闆。大學堂男生既絶了種,後繼無人,非這般下場不可也。到了那時候,臭男人的出路大概衹剩下三條,第一條路是:跟想當年的女同胞一樣,被關在傢裏抱娃煮飯,一聽門鈴響亮,知道太太下班回府,士既為悅己者容,第一個動作就是颳鬍子,說不定還要穿起來高跟鞋,跟太太大人發嗲,林之洋先生“女兒國”又重現於今日矣。第二條路是:衹好接替女同胞的專利職業,當起來“酒男”、“舞男”,或其他亂七八糟之“男”,被女同胞叫到眼前,拉開嗓門,努力唱《大江東去》。第三條路是:女同胞雖然成了當權派,但身體總敵不過男同胞,則臭男人就衹有一心一意當阿兵哥,為她們爭奪一條鑽石項鏈而引起的世界大戰,打得血流成河。
世界真的有這麽一天,未免太慘——至少臭男人太慘,不過這衹是遠景而已,跟科學家做試驗一樣,必須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産生預期的結果。太太小姐雖然已經開始擠臭男人啦,但要想真的把臭男人擠得集體投降,還問題重重。蓋有一種上帝賦給她們的本能,像絆馬索一樣,總在絆她們的玉足,絆得她心有餘而力不逮,走都難走,更別說跑矣。一定要走要跑的話,恐怕就要跌個嘴歪眼斜,美感全消。這個絆馬索,就是母愛。
我們把“母愛”比喻成太太小姐的絆馬索,對“母愛”毫無不敬之意,恰恰相反的,正是充滿了敬意,纔如此比喻,藉之說明“母愛”的可貴和力量。一個做母親的乃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動物,為兒女犧牲一切——犧牲了睡眠、犧牲了美貌、犧牲了青春、犧牲了前途、犧牲了事業,如果命運不佳,晦星高照,還犧牲了尊命。但這衹是母愛的光明面,在光明面屁股後,母愛也有它的黑暗面,這黑暗面就是,女孩子千受教育,萬受教育,功課好得人人齜牙,從小學到大學,從幼稚園到洋博士,過五關斬六將,踏着被她踩到腳下的男生的殘屍鮮血,勇往邁進,得學位,拿奬金,都如探囊取物。好容易功成名就,練了一身功夫,可以服務社會人群啦,卻糊裏糊塗,碰到一個小傢夥或老傢夥,三句甜言蜜語,她就嫁了他。嫁了他還沒啥,有啥的是,一年之後,生了娃兒。兩年之後,又生一個娃兒。二十年寒窗之苦,遂從此一筆勾銷。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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