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打死不做上海男人——上海男人怎麽了?   》 弱點之一:是上海人就得講上海話?      秦林 Qin Lin

  中國南方的方言可謂五花八門,光福建一個省,就有彼此無法正常對話的五大方言語係。如果不是有規範的普通話,福建省恐怕連各城市之間的交流都要配上翻譯。江、浙、滬的方言也好不到哪裏去,北方人比喻的“鳥語”,大抵就是指這一地帶的人說起方言來就好比聽鳥叫一樣,嗓音既高又細,嘰哩呱啦半天,竟無一句讓人聽懂的。聽不懂還不算什麽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把意思聽“擰”了的。比如我有一次出差去上海,叫一部出租去紹興路辦事,駕駛員重複了一遍我要去的地方,結果下車時我發現竟在陝西路,問明原由,纔知道出租車駕駛員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把我的普通話當上海話理解了。這還不算惡劣,更惡劣的是有一次我打車去民航售票處坐民航班車,出租車駕駛員竟問我去閔行買汽車票還是買火車票,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嚮那駕駛員說明我是去民航坐班車到機場去,那駕駛員纔表示明白,結果呢?他還是在半領會半不領會的前提下,“服務周到”地把我直接拉到機場去了。  如上的事例說明,上海話和普通話同樣是不能正常溝通的。既然方言和外地人溝通不了,那麽,用國傢推廣的普通話進行人際溝通,以彌補方言造成的語言障礙則是心須的。這個淺顯的道理,就連那些連普通話講得十分蹩腳的農民都懂,更何況大城市的市民了。和方言不通的外地人講普通話,一來表示對對方的尊重,二來也能增進溝通。除非你壓根兒就瞧不起對方,存心不和對方溝通,也不想讓對方聽懂你在說他什麽。但在上海,不管有多少人在一起,衹要其中有兩個是上海男人,整個圈子便都會被他們倆個人沒完沒了的上海話“圈”住,他們根本不管別人聽得懂聽不懂,不領會算你倒黴,聽不懂算你活該,誰讓你不是上海人?總之,在上海男人的“圈子”裏,上海話是他們與人交流的主語,一個人普通話講得好不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會不會講上海話。這不是一般上海人的意見,即使自認為很“知識”的上海男人,也是如此。《嚮上海學習》一書裏,對聽不懂上海話的外地人就有過如下的一段蔑視的手筆:  上海人被批判得最兇的一條,就是上海人說上海話。  這似乎沒有道理。上海人不說上海話說什麽話呢……上海人這樣做是故意的。故意講人傢聽不懂的上海話,擺明了是不想跟人傢外地人溝通。  這個事情有點像法國人。法國人也常常像上海人這樣,旁若無人地講他們的法語,不管旁邊的人是否聽得懂。聽不懂是活該,誰讓他們沒有教養,聽不懂那麽優雅的法語……  而上海人跟法國人比,真是不幸得太多了。因為他們喜歡說上海話,就被這樣批判:你上海人牛什麽牛?你上海人無非是會套裁褲子節約布料,或者是會選擇路綫節約車錢,我少抽兩包“紅塔山”就省下了。  上海人聽到了這樣的批判。聽完以後,他們把頭一轉,繼續跟他們的上海人朋友津津有味地講上海話。上海人不會為了討人傢一個好,就改口說普通話。  作者的意思大抵在三:一是上海人講上海話和法國人與外國人講法語一樣“有教養”;二是外地人聽不懂上海話簡直就是上海人之大“不幸”;三是上海人講“改口講普通話”就意味着“討人傢一個好”。難怪有人說上海這個城市太粉飾,連以這種排斥外地人為表象的滬語,都要不吝言詞地自我褒揚一番,這不是粉飾是什麽?  近幾年,隨着來自北方移民的大量涌入南方,人們都會清楚地發現廣東和福建的語言環境都在虛心地接受普通話的改造,儘管他們跟着北方人講着很蹩腳的“珠江牌”或“閩江牌”普通話,但人們至少可以從中體會到廣東人和福建人對外地人的尊重。而上海人尤其是上海男人迄今為止還以讓外地人在滬聽“天書”為榮,這不明擺着就是對外地人的不尊重嗎?  楊東平就曾引用的一位當年在東北兵團的北京朋友說:“上海人最令人‘膩味’之處,是他們互相用上海話交談,這等於是公開宣稱自己與衆不同,用語言與其他人隔離開。”(①楊東平:《北京人與上海人》)易中天先生把現在的上海人比作“現代”的“城市部落人”,他們也的確像一個“部落”,一個半開放半愚頑的“部落”。因為是“部落”,於是就要有“部落”的文化、“部落”的語言。他們以這種獨特的語言,構築了抵禦“十裏洋場”上爾虞我詐的自我保護體係。結果,這一體係一經上海人的發揚光大,使得“不設防的上海文明終於滋生了處處設防的上海人”(①餘秋雨:《寄情於上海文明的未來》)。對外地人而言,上海話所起的作用是:阿拉防得了外地人,外地人防不了阿拉!  固守方言除具有設防功能外,還有一條理由就是便於窺私。女人愛窺私這不算什麽,上海的男人卻也愛窺私。用方言窺私的確是再精巧不過的辦法,它達到設防的目的,又可以讓被窺者(外地人)既無奈又無從抵卸,衹能乖乖受辱(這通常發生在有兩個上海男人在場的情況下)。“結果自然是防範心更重,窺私心也更切,人人鬼鬼祟祟,個個皮笑肉不笑。這就難免讓外地人尤其是豪爽的北方人看着犯惡心。”(①易中天:《上海灘》)上海的男人才不介意別人對他惡心不惡心,他介意的是在外地人面前他有沒有吃虧。衹要自己沒有吃虧,外地人惡心“關阿拉屁事”!上海男人不僅窺私,而且還樂於傳播別人的隱私。用方言當着外地人的面嚮本地人傳播他所獲取的外地人的隱私。  方言的癰弊如此之多,還有什麽值得誇耀的?然而上海男人始終奉行一條“原則”:衹要是上海的,即使被他人看成癰弊,也是最好的;既然是最好的,就是值得誇耀的;滬語是上海的專用語,理所當然是最好的語種,固守它、誇耀它便也無可非議。儘管這衹能僅限於上海。但上海男人覺得這已足矣。不是嗎?在上海男人的努力下,眼下有一種很奇特的現象出現在上海:許多移民到上海的外地人因不堪聽不懂上海話而受當地人欺負,不得花心思專心苦攻上海話,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愛上海,而是為了知道如何對付上海人。面對這種狀況,誰能說得清——這是外地人的悲哀還是上海人的不幸呢?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資料來源】西苑出版社
序:呼喚真品文化批判在國人怨忿聲裏簇起的東方之都發端於清末民初的“文詬”
三四十年代“海派男人”浮出水面上海男人何以成為衆矢之的土著人與移民矛盾的形成
“上海男人”在外地人心中的分量你用什麽招呼外地朋友“海派”版本的排外
國人為什麽愛“爆”上海男人的笑何必與“全國人民”“為敵”當小氣已成慣性
瑣碎難以長大志有一種虛偽叫“驚豔”“土雞生的蛋洋雞孵的雞”
審視“上海紳士”啥叫“新上海男人”“走樣的贊語”是褒還是貶
絶非空穴來風說你“中性”你別急怕什麽莫過於怕老
講衛生講到潔癖無畏的“嘴仗”“小資”者“常樂”
第   I   [II]   [III]   頁

評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