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历代兴衰演义   》 第二十六回 四十年弹指过海内风尘      Lv Fu

  诗曰:
  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
  乌江流水潺潺响,彷佛虞姬哭霸王。
  霸主乌江血未干,长陵树老朔风寒。
  千年暗草埋金谷,几辈征夫老玉关。
  去乌销沉云漠漠,野花零落水潺潺。
  豪华一去无踪迹,留得虚名纸上看。
  却说隋文帝即篡周,复灭后梁,至九年正月,又灭陈为一统。子杨广,既弒父,复杀兄,于弒父之夕,又烝淫父妾而篡立。广小字阿摩,文帝第二子。初封晋王,既篡位,是为炀帝。
  立皇后萧氏,命杨素营东京宫室,又敕宇文恺与舍人封德彝等营显仁宫,南接皂涧,北跨洛滨。发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以实园苑。
  自长安至江都,引谷、洛、河、江、淮诸水,各相通为水道,广四十步,傍筑御道,树以柳,沿途置离宫四十余所。又遣黄门侍郎王宏等往江南造龙舟及杂船数万艘。东京官吏督役严急,役丁死者十四五,所司以车载死丁,东至成臯,北至河阳,相望于道。筑西苑,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余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山,高出百余尺。台观宫殿,罗络山上。海北有龙鳞渠,索纡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苑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宫树秋冬凋落,沼内亦剪彩为荷芰菱茨,乘舆游幸,则去水而布之。十六院竞以肴馐精丽相高,求市恩宠。上好以月夜纵宫女数千骑,游四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
  行幸江都,发显仁宫,出洛口,御龙舟。舟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重有正殿,内殿,朝堂;中二重有房百二十间,皆饰以金玉沉檀,以处美女妃嫔;下重内侍处之。皇后乘翔螭舟,制度差小,三重。别有浮景九艘,挽船美女九千余人,谓之殿脚女,皆衣以锦绣之彩,艳冶夺目。余数千艘,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蓄客乘之,挽船士八万余人,舳橹相接二百里,照耀川陆,骑兵翼两岸而行,旌旗蔽野。
  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多者一州至百辇,极水陆珍奇。
  后宫厌饫,将发之际,多弃埋之。新作舆卫仪服,课州县送羽毛,民求捕之。殆无遗类。乌程有高树,逾百尺,上有鹤巢。
  民欲取之不可得,将伐其根,鹤恐杀子,自拔羽毛投于地,时人或称以为瑞。置洛口仓于巩东南原上,城周二十余里,穿三千窖。置加回洛仓于洛阳,北七里,城周十里,穿三百每窖皆容米八千石。发丁男一百余万以修秦始皇时万里长城。杀高颖、贺若弼、宇文弼、薛道衡等,先朝旧臣及忠谏之士皆死。
  炀帝善属文,不欲人出其右。薛道衡死,乃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炀帝北巡,车驾发榆林,甲士五十余万,旌旗辎重,千里不绝绝。突厥启民可汗秦庐帐以俟车驾,帝幸其帐,启尼秦觞上寿。帝大悦,赋诗曰:“呼韩稽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赐各有差。西域诸胡多至张掖等郡交易,帝使史部侍郎裴矩掌之。矩知帝好远略,诸商胡至者,矩诱访诸国山川风俗,撰《西域图纪》三卷,合四十四国,入朝奏之,帝于是慨然慕秦皇、汉武之功,将通西域,四夷经略,咸以委矩。自是西域诸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疲于迎送,糜费以万万计。西域诸胡来朝献地,置西海等郡。诸番来朝,陈百戏于端门以示之,终月而罢,所费巨万。诸番入丰都市交易,先命整饰肆店,盛设帷帐,珍货充积。胡客过酒食店,悉邀入,醉饱而散,不取其值,绐之曰:“中国丰饶,酒食例不取值。”胡客皆惊叹,其黠者觉之,见以缯帛缠树,曰:“中国亦有贫者,衣不盖体,何不以此物与之,缠树何为?”
  市人惭,不能答。帝称裴矩之能,谓群臣曰:“裴矩大识朕意,凡所陈奏,皆朕之成算而未发者,自非奉国尽忠,孰能如是?”
  征高丽王元入朝,不至。裴矩说炀帝曰:“高丽本箕子所封之地,汉晋皆为郡县,今乃不臣,当陛下之时,何可不取?”
  乃下诏伐高丽,敕幽州总管元宏嗣往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督役昼夜立水中,自腰以下皆生蛆,死者十三四。总征天下之兵,无问远近,俱会于涿郡。又发江淮以南民夫及船,运黎阳、洛口诸仓米至涿郡,舳舻相次千余里。载兵甲及攻取之具,往还在道,常数十万人,死者相枕于道,天下骚动。于是始相聚为群盗。七年冬,邹平民王簿倡乱,拥众据长白山,剽掠齐济之郊,自称知世郎,言世事可知也。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以相感动,避征役者多往归之。凡二年,为张须随所灭。窦建德起兵漳南,能倾身接物,与士卒均劳役,由是人争附之,为之致死,称长乐王,寻改称夏王。张金称聚众河曲,高士达聚众清河,自是所在群盗蠭起,不可胜数。炀帝至辽东,高丽诸城各坚守不下。将军宇文述等九军,皆败于萨水而还。
  初,大军渡辽,凡三十万五千人,及还,惟二千五百人,资储器械,失之殆尽。炀帝还东郡,一时后宫妃主,狼狈相失,与军士杂宿山谷间。复征天下兵集涿郡,募民间骁勇,复自将击高丽。时太子昭早卒,炀帝命太子昭长子代王侑留守西京,以刑部尚书卫文升辅之。命太子昭次子越王侗留守东都,以民部尚书樊子盖辅之。
  杨素之子楚公杨玄感起黎阳,围东郡,以蒲山公李密为谋主。密少有才略,志气雄远,轻财好士,为左亲侍。帝忌之,密遂屏人事,专务读书,尝乘黄牛读《汉书》,杨素遇而异之,谓元感等曰:“汝等不及也。”玄感见朝政日絮,潜就密问计。
  密曰:“天子出征,远在边外,去幽州犹隔千里。公拥兵出其不意,长驱入蓟,扼其咽喉,高丽闻之,必蹑其后。不过旬日,资粮皆尽,招抚其众,不降则溃,可不战而擒,此上计也。关中四塞,天府之国,今帅众鼓行而西,经城勿攻,直取长安,据险而守之,以徐图天子,此中计也,简兵倍道,袭取东都,以号令四方,若攻之百日不克,天下之兵四面而至,非仆所知也”。感曰:“不然,今百官家口并在东都,若先取之,足以动其心。且经城不拔,何以示威?公之下计,乃上策也。”遂引兵向洛阳,围东都。炀帝闻之,乃引兵还。遣宇文述、来护儿等击玄感,玄感复委韦福嗣以心膂,不专任密。密退,谓所亲曰:“楚公好反而不欲胜,吾属今为虏矣。”玄感引兵趋潼关,字文述等追之,玄感败死。炀帝使裴蕴推治玄感党羽,谓蕴曰:“玄感一呼而从者十万,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则相聚为盗尔。不尽加诛,何以惩后。”由是所杀三十余万,枉死者大半。玄感之围东都也,开仓赈给百姓,凡受米者,皆坑之于都城之南。李密亡命,为人所获,执送东都。密与王仲伯等窃谋逃亡,悉出所有金宝与使者曰:“吾等死日甚近,此金并留付公,幸以些须相瘗,请极欢而死无恨矣。”所至觅酒食,觅妓女,宴饮喧哗,竟夕达旦,以为常行。至魏郡石梁驿,饮防守者皆醉,乃穿墙而逸去,聚徒教授于王秀才家,郡县捕之,值出获免。韦城翟让为东郡法曹,坐事当斩,亡命于瓦岗,为群盗。
  同郡徐世责力、单雄信皆从之。李密自雍邱亡命,亦归让。诸帅相谓曰:“今人皆言杨氏将灭,李氏将兴,吾闻王者不死,斯人再三获济,岂非其人乎?”由是渐敬密。密遂与群盗翟让等起兵攻荥阳。炀帝徙张须阤为荥阳通守以讨之。通守者,即今之通判也。密画策,分兵千余人,伏林间,杀须阤.罗士信、秦叔宝等俱降于密,河南郡县为之丧气。李密说翟让曰:“洛口仓多积粟,将军若亲帅大军轻行掩袭,发仓以赈穷乏,远近孰不归附,百万之众,一朝可集。”遂将精兵七千人,袭回洛仓,破之。开仓恣民所取,老弱襁负,道路相属让。于是推密为主,号为魏公,用祖君彦为记室。密移檄州郡,数炀帝十罪,“罄南山之行,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君彦之手笔也。河间贼帅格谦起兵,自称燕王。炀帝命王世充讨斩之。
  谦将高开道收其余众,寇掠燕地,复称燕王。杜伏威起兵,据历阳,略江淮,自称总管,以辅公祜为长史,分徇诸县,小盗多附之,众遂盛。东海李子通渡淮,与杜伏威合,自称将军,寻称帝,国号吴。城父朱粲聚众为盗,谓之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众十余万,引兵转掠荆、沔及山南诸郡县,所过淫掠,以人为粮,噍类无孑遗。鄱阳贼帅操师乞攻陷豫章,自称元兴王。侍御史刘子诩讨之,师乞中流矢死。其乡人林士宏代领其众以战,子翊败死,宏自称楚帝,自九江以南及番禺,皆为所有。鲁郡贼帅徐圆朗攻陷东平,至琅琊以西尽有之。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起兵,自称大丞相。马邑鹰扬府校尉刘武周起兵,自称太守,二人皆北附于突厥。突厥立武周为定杨可汗,武周遂自称帝,取楼烦、定襄、雁门诸郡,据汾阳宫。梁师都取雕阴、宏化、延安等郡,自称梁帝。郭子和坐事,徙榆林,会大饥,子和结死士十八人杀郡丞,开仓赈施,起兵,自称永乐王,北附突厥,二年降唐,封成阝国公,得善终。金城校尉薛举起兵陇西,开仓赈施,自称西秦霸王,寻称帝。一时起兵据地者六十四处。
  先是,郡盗得隋官及土族子弟皆杀之,独窦建德善遇之,由是隋官多以城降之,声势日盛。他如武威鹰扬府司马李轨据河西,自称河西大梁王。后梁宣帝萧察曾孙罗川今铣,起兵取豫章、江陵、岭南等地,胜兵四十余万,自称梁王,寻称帝。
  内史郎虞世基以帝恶闻盗贼,诸将有告败求救者,皆不以闻,但云:“鼠窃狗偷,郡县捕逐,行当殄灭,愿陛下勿以介怀。”
  炀帝以为然,或杖其使者,以为妄言。由是,盗贼遍海内,陷没郡县,帝皆弗之知也。时太仆杨义臣击张金称、高士达,斩之,破降河北贼数十万,列状上闻。帝叹曰:“我初不闻贼顿如此,义臣降贼何多也?”世基对曰:“小窃虽多,未足为虑,义臣克之,拥兵不少,久在阃外,此最非宜。”帝曰:“卿言是也。”遽追还义臣,放散其兵,贼由是复盛。诏百僚复议伐高丽,征天下兵,百道俱进。时天下已乱,所征兵多不至,高丽困敝,遣使乞降。帝乃班师,仍征高丽王元入朝,元竟不至。
  有二孔雀,自西苑飞集宝成朝堂,前亲卫校尉高德儒见之,奏以为鸾,时孔雀已去,无可得验,于是百官称贺,诏以德儒诚心冥会,肇见嘉祥,拜朝散大夫。诏江都更造龙舟数千艘。龙舟成,送东都,宇文述劝炀帝幸江都,帝大悦,从之。群臣谏者尽斩之,宇文述死,帝以其子化及为屯卫将军,次子智及为将作少监。帝至江都,巡江淮,郡官谒见者,专问礼饷丰薄,丰则超迁,薄则停解。由是郡县竟为刻剥,以充贡献。民外逼盗贼,内苦重赋,加之饥馑,彩树皮草根木叶而食;诸物尽,乃自相食。官仓充裕,群吏畏法,莫敢赈救。江都丞王世充以献铜镜屏风迁通守,又简阅民间美女献之,于是益宠任之。炀帝以唐公李渊为宏化郡留守,渊御众宽简,人多附之。帝以渊相貌奇异,又名应图谶,忌之。征诣行在,渊遇疾未谒,其甥王氏在后宫,帝问之曰:“汝舅来何迟?”王氏以疾对。帝曰:“可得死否?”渊闻之惧,因纵酒纳赂以自晦。炀帝乃以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承制黜陟,讨捕群贼。
  初,渊娶窦毅女,生建成、世民、元霸、元吉。世民聪明勇决,识量过人,见隋室方乱,阴有安天下之志。倾身下士,散财结客,咸得其欢心。晋阳宫监裴寂,与刘文静同宿,见城上烽火,寂叹曰:“贪贱如此,复逢乱离,将何以自存!”文静笑曰:“时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忧贫贱?”文静见李世民而异之,深自结纳,谓寂曰:“此非常人,豁达类汉高,神武同魏祖,年虽少,命世才也。文静坐与李密连婚,系太原狱,世民就省之。文静曰:“天下大乱,非汉高光武之才,不能定也。”世民曰:“安知其无,但人不识耳。我来相省,非儿女之情,欲与君议大事也,计将安出?”文静曰:“今主上南巡江淮,李密围逼乐都,群盗殆以万数。当此之际,有真主驱驾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盗入城,文静为令数年,知其豪杰,一旦收集,可得十万人。尊公所将之兵,复有数万。一言出口,谁敢不从。以此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业成矣。”世民笑曰:“君言正合我意。”乃阴部署宾客,渊不之知也。世民乘间屏人说渊曰:“今主上无道,百姓困穷。晋阳城外,皆为战场。大人若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严刑,危亡无日。不若顺民心,兴义兵,转祸为福,此天授之时也。”渊大惊曰:“汝安得为此言?”明日,世民复说渊曰:“今盗贼日繁,遍于天下,大人受诏讨贼,贼可尽乎?
  愿大人勿疑。”渊叹曰:“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躯亦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先是,晋阳宫监裴寂以晋阳宫人私侍渊寝,渊从寂饮,酒酣。寂从容言曰:“二郎阴养死士,欲举大事,正为寂以宫人侍公,恐事觉并诛,为此急计耳。众情已协,公意如何?”渊曰:“吾儿诚有此谋,事已如此,当复奈何,正须从之耳!”
  会炀帝以李渊不能御寇,遣使执诣江都。渊大惧,世民与寂等复说渊曰:“事已迫矣,宜早定大计。”渊然之。适刘武周据汾阳,世民言于渊曰:“大人为留守,而盗贼窃据离宫,不早建大计,祸今至矣。”炀帝人业十三年五月,渊乃命世民与刘文静等各募兵。旬日之间,众至万人,王威、高君雅见渊兵大集,疑有异志,欲讨渊。渊使世民伏兵杀之。时文静劝渊与突厥相结,资其士马,以益兵势,渊从之。遣使如突厥,突厥欲渊为帝,则以兵相助,渊不可。裴寂请尊天子为太上皇,立代王为帝,改易旗帜,杂用绛白,以示突厥。渊曰:“此可谓掩耳盗铃,然逼于时事,不得不尔。”乃许之。命刘文静出使,以此告突厥,且借兵。私谓文静曰:“胡骑人中国,生民之大蠹也。”吾所以借兵者,恐刘武周引之,共为变患,聊欲借之,以为声势耳。数百人之外,无所用之。”渊使世民将兵击西河郡,郡丞高德儒闭城拒守,攻拔之,执德儒至军门。世民数之曰:“汝指野鸟为鸾,以欺人主取高官。吾兴义兵,正为诛佞人耳。”遂斩之,其余不戮一人,秋毫无犯,远近闻之大悦。
  世民等引兵还晋阳,往返凡九日。渊喜曰:“以此行兵,虽横行天下可也。”遂定入关之计。秋七月,渊泓于元吉为太原太守,留守晋阳。渊帅甲士三万发晋阳,立军门誓众,移檄郡县,谕以尊立代王之意。隋代王侑遣宋老生帅精兵二万屯霍邑,屈突通将骁果数万屯河东以拒渊。会积雨,渊不得进,军中乏粮,刘文静未返。或传突厥与刘武周乘虚袭晋阳,渊召将佐谋北还。
  裴寂等皆以为不如还救粮本,更图后举。世民曰:“今禾菽被野,何忧乏粮?老生轻躁,一战可擒。李密顾恋仓粟,未遑远略。武周与突厥,外虽相附,内实相猜。武周虽远利太原,岂可近忘马邑?本兴大义,当奋不顾身,以救苍生。先入咸阳,号令天下。今遇小敌,遽尔班师,恐从义之众一朝解体,还守太原,一城之地为贼耳,何以自全?”渊不听,促令引发。世民将复入谏,会日暮,渊已寝。世民不得入,号哭于外,声闻帐中。渊召问之,世民曰:“今兵以义动,进战则克,退还则散。众散于前,敌乘于后,死亡无日,何得不悲!”渊乃悟。
  时左军已发,世民乃与建成分道夜追左军复返太原。运粮亦至。
  八月雨霁,渊进军趋霍邑,宋老生将兵三万迎战,世民以数千骑击斩之,遂克霍邑。又克临汾、绛郡,下韩城、冯翊等地。
  时河东未下,李渊欲引兵西趋长安,犹豫未决。裴寂曰:“屈突通拥大众,凭坚城,吾舍之而去,若进攻长安不克,退为河东所踵,腹背受敌,此危道也。不若先克河东。”世民曰:“不然。兵贵神速,吾席累胜之威,抚归附之众,鼓行而西,长安之人,望风震骇,智不及谋,勇不及断,取之若风振槁叶耳。
  屈突通自守之虏,不足为虑。”渊两从之,留刘文静等围河东,自引兵而西。渊帅诸军济河,关中士民归之者如市。世民所至,吏民及群盗从之如流。世民收其豪俊,以备僚属。渊女适柴绍者,亦将精兵万余,会世民于渭北,与柴绍各置幕府,号娘子军。左亲卫段纶亦娶渊女,聚徒于蓝田,得万余人,以应渊。
  隰城尉房玄龄,谒世民于军门。世民一见如旧识,署记室参军,引为谋主。玄龄亦自以遇知己,竭罄心力,知无不为。世民引兵屯于阿城,胜兵十二万,军令严肃,秋毫无犯。十一月,李渊克长安,杀留守官阴世师等十二人,与民约法十二条,悉除隋苛禁。马邑丞李靖,素与渊有隙,渊收靖,将斩之,靖大呼曰:“公兴义兵,除暴乱,乃以私怨杀壮士乎?”世民为之固请,乃舍之。世民因召置幕府。靖少负志气,有文武才略,其舅韩擒虎每抚之曰:“可与言将帅之路者,独此子耳。”李渊立代王侑为皇帝,遥尊炀帝为太上皇,自为大丞相,封唐王。
  隋帝侑在位一年,禅位于唐。唐主李渊即皇帝位,改元武德,都长安。封隋帝侑为郑国公,明年殂,谥为恭帝,年十五,无后。且搁过不提。
  却说炀帝在江都夜眠中,恒惊悸,云有贼,必令数妇人抱持摇抚,乃得眠,诸骁果从炀帝在江都者,多逃亡。帝患之,以问裴矩。矩对曰:“人情非有匹偶,难以久处,请听军士于此纳室。”帝从之,悉召江都寡妇处女集宫中,恣将士所取,或先与有奸者,听自首,即以配之。民间美妇,骁果诳云有奸,尽夺淫之。帝荒淫益甚,宫中为百余房,各盛供张,日令一房为主人,酒卮不离于口,然见天下危乱,亦不自安。退朝则幅巾短衣,遍历台阁,汲汲顾景,唯恐不足。常仰视天文,谓萧后曰:“外间大有人图依,然且共乐饮耳!”因饮沉醉。又引镜自照曰:“好颈项,谁当砍之?”后惊问故,帝笑曰:“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时江都粮尽,从驾骁果多关中人,皆思归。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直阁裴虔通等,共谋亡去,因转相招引,于广坐明论叛计。宫人闻之,言于炀帝。帝怒斩之,自是无敢言者。郎将赵行枢以告宇文智及,智及大喜曰:“上虽无道,威令尚行,公等之去,徒取死耳!不如因行大事,此帝王之业也。”德戡等然之,因推宇文化及为主,悉召诸骁果谕以所为。乃夜于东城集兵,得数万人,举火与城外相应。
  炀帝望见火,闻宫外喧嚣,问何事,裴虔通对曰:“草坊失火,外人共救之耳。”五更,德戡使虔通将数百骑入宫屯卫,将军独孤盛拒战死之。
  先是,炀帝选骁健宫奴数百人,守玄武门,以备非常。至是化及等结炀帝所宠宫人魏氏,矫诏散其兵,德戡遂引兵自玄武门人。炀帝易服逃于西阁,校尉令孤行达拔刀直进,扶炀帝下阁,勒兵守之。至旦,以甲骑迎化及。化及战栗,不能言。
  既至,德戡等迎谒引入,号为丞相,虔通以骑逼炀帝出宫。化及曰:“何用将此物出?急还与手。”于是引炀帝还寝殿。帝叹曰:“我何罪至此?”贼党马文举历数炀帝罪恶。帝曰:“我实负百姓,至于尔辈荣禄兼及,何乃如是?”时炀帝爱子赵王杲,年十二,在炀帝侧,号恸不已,虔通斩之,血贱御服,遂欲弒帝。帝曰:“天子自有死法,何得加以锋刃?”取鸩酒来,文举等不许,令狐行达顿炀帝令坐,帝自解练巾授行达等缢杀之。炀帝窃位十三年,萧后与宫人撤漆牀板为小棺,与赵王杲同殡于西院之流珠堂。化及杀炀帝诸子幼孙及隋氏宗室外戚,无少长皆斩之。惟炀帝侄秦王浩,素与智及往来,得免,立为帝,令居别宫,惟发诏画敕而已。化及自为大丞相,总百揆,拥众十余万,据有六宫,奸宿萧后妃嫔,宣淫无忌,自奉一如炀帝。以诸骁果欲西还长安,乃引兵而西。至彭城,水路不通。
  复夺民间牛车,载宫人珍宝,而使军士自负戈甲,道远披剧,军士皆怨。司马德戡与赵行枢等谋杀化及,化及杀之。李密据巩洛以拒化及,化及不得西,乃引兵向东都,入滑台。东都留守官得炀帝凶闻,奉越王侗即位,以王世充为纳言,封郑国公。
  化及引兵趋黎阳,东都闻之,与李密合兵以拒之。化及败,乃北趋魏县。化及兵势日蹙,兄弟更无他计,但相聚酣宴,奏女乐,拥萧后纵酒宣淫。醉则尤智及,持其两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日,初不赐尤;及其相败,乃欲归罪,何不杀我以降窦建德?”数相争斗,醒而复饮,以此为恒,众多亡散。化及叹曰:“人生固当一死,岂可不一日为帝乎?”乃鸩杀秦王浩,即帝位于魏县,国号许。唐高祖从弟淮安王神通击化及于魏县,化及走聊城。夏王窦建德引兵趋聊城,大破之,生擒化及与智及,并其二子丞基、丞趾,及其党羽尽斩之。获萧后与传国玺。
  未几,突厥遣使迎萧后,建德送萧后于突厥。化及既平隋,王世充自为相国,封郑王加九锡。未几,郑王世充幽隋主侗于含凉殿,废为潞国公,自称皇帝,寻弒之,亦谥为恭帝。时唐高祖武德二年五月事也。隋主凡四主,共三十九年。至唐高祖如何统一天下,话长,且听下回分解。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   
第一回 盘古王一出世初分天地第二回 至三皇传多氏渐剖乾坤
第三回 五帝起亶聪明创制立法第四回 尧让舜舜让禹总为斯民
第五回 夏后氏四百年一十七世第六回 殷汤氏三十世六百余春
第七回 成周氏至平王迁都洛邑第八回 齐桓公晋重耳五霸称尊
第九回 简王后至灵王时生孔子第十回 李老子释迦氏说法谈经
第十一回 周社稷八百年三十七世第十二回 九州岛中诸列国并入强秦
第十三回 秦无道四十年止传二世第十四回 六国人并楚汉起义争衡
第十五回 汉高祖定江山一十二帝第十六回 二百年遭王莽篡国鸩君
第十七回 汉光武复中兴一十三帝第十八回 二百年曹操起汉室三分
第十九回 三国志乱纷纷五十余载第二十回 汉归曹吴入晋取次销沉
第二十一回 司马晋五十年五胡大乱第二十二回 走江东承旧统百岁云奔
第二十三回 宋齐梁传陈国俱都江左第二十四回 索头魏分齐周北地称尊
No.   I   [II]   [III]   Page

Comments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