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开始了小说创作
--尽管您本人没有那种自觉,可在战后十五年之后,您终于在作品中出色描绘了日本青年的精神内面,因"《我们的时代》的作家问世了"而广受欢迎。在那一时期的作品中,各种各样的日本年轻人相继登台,他们或被置于屈辱的境地,或在人性上被疏远,或处于软禁状态,抑或他们虽强烈期望前往海外旅行却无法实现这个愿望。您的这种姿态,被解读为"融入了对日本战后政策追随美国而作的批判"。您写了很多奇特人物以及情节设定都比较显眼的作品,可当时您是如何想到要写那些小说的?
我呀,在动手写作小说之前,并没有"要写出这样一部小说"或是"要塑造出那样一个人物"之类的目的意识。首先是在读了法国的小说之后,因作品中措辞的生动而留下深刻印象,从而想要创作自己的小说。比如说,曾借助渡边一夫先生的翻译,从皮埃尔·加斯卡尔的短篇小说里领略到了"非常宏大的共生感",然后对照原著予以确认。战争开始之日,青年在黑暗中看守马匹的同时,感到一种宏大的、非常广大的共生感。从这段确切的文字里,我再度领略了青年的共生感。从那时起,相同方向的形象便对我展开了。孩童时代对于战争的那种同样宏大的感觉,以及与其大相径庭的不同看法……从那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写起了自己的小说。如此这般地创作小说,便是我的写作方法了。即便现在,围绕某部作品,也还有能够回忆出来的部分和并非如此的部分。遇上一段有趣的法语或英语,便将其试译为日语,在这个过程中涌出热切的愿望--把这段语言所具有的诸如感觉世界或思想萌芽般的感觉,尝试着放在自己的小说里并予以展开。我就从这里开始编织故事。假如将其写成如同寓言般与现实没有关联的故事,估计会得到很多写作方向,可我更想与曾养育了自己的日本农村现实的东西连接起来,我就是这样考虑的。
那时我喜欢安部公房①,阅读了安部以及弗兰茨·卡夫卡②的作品,觉得有人写作如同寓言一般的小说,这真有趣。不过,我还是告诫自己,不要去写寓言小说,而要尽量与现实生活挂起钩来。就这样,我决定写出与同在日本并同时代的安部公房所不同的、自己的独创性来。而且呀,写作与现实生活密切相关的那种独特小说的人,还有被称之为"第三新人"的作家群体,他们都是非常了解人生或社会的作家。而我,则是从农村初次来到大都市的年轻人,对周围一切全不了解。因此,我觉得自己虽然想以实在的现实为写作对象,可也只能从观念性的一些语言着手写作。
我决定每天将外语与日语对照起来阅读,于是,我所感兴趣的语言随之便出现了许多。例如我造出了"意外变哑"这个词汇,并从沦为该状态的那些人开始思考问题。倘若是诗人,就会从其属意的第一个词汇开始写作他的诗歌,我也是从这里开始编织自己的故事的。也就是说,我并非先去观察社会,然后从中选取一个典型或理念进行写作,而是从一开始就在头脑中完成观念性的东西,再将其应用于现实中合适的场面,通过这种手段来创作小说。我就使用这种方法写出了不少作品,那些短小的故事……
不过,在不断写出这一类作品的过程中,却也觉察到自己身为作家,身为今后将要设法生存下去的作家,竟没能面向未来为自己构筑任何立足之地。稍稍向上看去,如同刚才所说的"第三新人"那样,以自己的经历为基础开始小说写作的人比比皆是。即便在同年龄层的年轻作家之中,也有一些那样的人。比如阿部昭①,也就是在法文专业毕业面试时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旁的那个人。相比之下,只有自己的写作完全是观念性的,因而越发感到难以满足。自己那些小说明显暴露出缺点的时日就这么开始了,我为此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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