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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 》 大話方言 》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1)
易中天 Yi Zhongtian
和贛語一起“分裂”吳楚的,還有客傢話。
客傢,是相對“土著”而言。先入為主,後來為客,客傢也就是移民,客傢話也就是移民的語言。不過不是所有的移民都叫客傢,也不是所有的移民都說客傢話。所謂“客傢”,特指在公元四世紀初(西晉末年)、九世紀末(唐朝末年)和十三世紀初(南宋末年)從黃河流域遷徙到南方,現居廣東、福建、廣西、江西、湖南、臺灣等省區的移民。他們祖上是北方人,到南方來是出於無奈。然而“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那些先來的便把他們叫做“客傢”,甚至不承認他們是漢族,管他們叫“”。客傢人當然不能接受。為了“反客為主”,也為了“自強不息”,便考證出自己是華夏正宗,其祖上居住的地方,大約北起並州上黨(山西),西屆司州弘農(陝西),東達揚州淮南(江蘇),中至豫州新蔡(河南),也就是黃河以南,淮河以北,汝水之東,潁水之西,地地道道的中原。
中原總是要打仗的,那裏從來就是問鼎逐鹿之地。問鼎逐鹿當然是一種英雄業績,衹可惜這種英雄業績和老百姓沒多少關係。反倒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勝利的成果衹屬於少數英雄,流離失所傢破人亡的災難卻得由老百姓來承擔。因此這塊土地上的人民便衹好一次又一次地倉皇出逃。據歷史記載和學者考證,客傢人的大規模遷徙一共有五次,前三次都是從北往南跑。第一次跑到贛北、贛中,第二次跑到閩西、贛南,第三次跑到粵東、粵北。越跑,離自己的家乡越遠。
不過文化的認同卻是超時空的。而且,越是遠在他鄉,就越是懷念故土。客傢人從北國中原來到南方蠻荒之地,雖然也得“入鄉隨俗”,但决不肯輕易苟同。相反,衹要有可能,他們就會頑固地保持自己獨特的風土人情和語言習慣。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因為和現如今打工青年的衹身南下不同,那時的南遷是集團軍式的。不但是拖傢帶口傾巢而出,而且往往是整個傢族成建製地集體遷移。血緣紐帶並未割斷,宗教關係照舊保存,風俗習慣也依然故我。原來是什麽關係,現在還是什麽關係;原來怎麽過日子,現在還怎麽過日子;原來怎麽說話,現在還怎麽說話,衹不過換了個地方而已。
然而換了地方和沒換地方總歸不一樣。雖雲“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但杭州畢竟不是汴州。逃到杭州的汴州人慢慢開始說吳語,同時原來的杭州人也慢慢開始說官話,因此現在的杭州話便有一種半吳語半官話的特徵,和其他吳語區頗不一樣。客傢來到遠離故土的南方,語言一點都不變,似乎也不可能。
不過客傢先民的移居地不是杭州,而是閩粵贛與世隔絶的閉塞山區。窮鄉僻壤,山川阻隔,交通不便,信息不通,天高皇帝遠,這就使客傢先民有可能維持自己的文化習俗和語言習慣,而“寧賣祖宗田,不改祖宗言”也恰恰正是客傢人的口號。但這樣一來,他們和故土的關係就有點尷尬了,——他這裏一廂情願地保持着舊時風貌,“傳世三十,歷年七百,而守其語言不少變”(廣東梅縣客傢人黃遵憲語),中原那邊卻早已“換了人間”,說起話來滿不再是當年那個“中原音韻”,結果,客傢便走到哪裏都是“客”。在移居地,是客;回到中原,也是客。中原老鄉的子孫後代見了他們,聽着他們那一口現代中原人也不懂的“中原話”,真的要“笑問客從何處來”了。
客傢如此不肯“客隨主便”,與土著便難免有些格格不入,土客矛盾也時時烽煙驟起不可開交。這就迫使客傢人更加抱團紮堆,高築墻,廣積糧,建立自己的根據地。閩西土樓就是這樣一種特殊的客傢社區建築。土樓被“老外”譽為“天上掉下的飛碟,地上長出的蘑菇”,但在我看來,它怎麽看都怎麽像個大碉堡。體大,樓高,墻厚,處處設防,易守難攻。土樓之中,水井、糧倉、畜圈,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土電話”,可以一呼百應。幾十上百戶人傢在這裏聚族而居,簡直就像生活在一個全面設防的城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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