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小说 大八義   》 第二十六回 劉榮一言指迷途 石祿樹林劫褲子      佚名 Yi Ming

  如今且說石祿,他從火竜觀逃出,一邊跑那火是一邊燒,不由心中生氣,遂說:“好你個嗄吧噗的老雜毛,你這個火真利害呀!所以跟上我啦!我下水去瞧你怎麽樣?說着跑到河岸,噗咚一聲跳下水去,那火自然是滅啦。石祿來到水中,將火息滅,便三坐水從河底往西而去。那老道令人撒網,那裏能撈着他呀?那石祿從此往西,自己心中所思,如今馬也沒啦,想到此處,用手摸左邊的壓耳毫沒有啦,又一摸右邊的壓耳毫衹剩了一半,不由心中一怒,把渾身衣服全撕啦,靴子也扔啦,來了個赤光光。提鏟往西而來,他學的乃是江豬浮,自己在水底下直走了一夜。他在水中行走,與地上走一個樣,直走到水中亮啦,他知道天也亮啦。急忙提氣上來,換了一口氣。往東一看,太陽尚未出來,踩水而行,水皮在他臍下,露着半截身。自言自語的說:“這個白燈籠,你怎麽還不出來呀?誰叫你從那邊出來啦?我是上何傢口哇,這夠多遠呀?”說着話長身一看,西邊有一片樹林。石祿浮水來到正西,那片鬆林是在南岸,到了切近,他上了岸。低頭一看自己,倒是不大好看,連忙到了林中一蹲,用雙鏟一擋,心中暗想,衹可等着有人經此過吧,他得脫下褲子來,給我穿上。
  不言他在鬆林等着劫褲子,忽聽西邊有人喊:“小六兒,天到甚麽時候啦?你還不傢去吃飯去?”石祿一聽有人來啦,連忙一分雙鏟,跳出林外,說道:“你別喊啦,我沒褲子穿,你脫下褲子來吧,小子。”及至到了林外一看,原來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婦人。石祿一見,忙喊道:“哎呀,是個老媽媽呀,我可不要啦。”一轉身噗咚又跳下水中去啦,那老婦人一見,回身便走,嚇得心中突突亂跳。自己暗想,這個人雖是粗人,他倒知三綱五常。倘若是個渾人,他一定的要我褲子穿,那時我也無法。我褲子被扒,叫老身我怎樣的回莊呢?一邊想着,便回到了閻傢堡。到了堡中,便跟自己的兒子一說。他兒子名喚閻成,他一聽說道:“娘啊,咱們傢中有些個敷餘舊衣服,可以給他送了去,我答報他對待您的禮處。”當下他妻王氏,從箱中找出一身月白布衣出來,一直來到林中。大聲喊道:“那一個黑大漢,快快出來!我給你送衣服來啦。”到了林中一看,沒有人。衹可又喊了一聲,那石祿在水中一聞此言,急忙出半截身來。說道:“小子,你送衣服來啦?拿來吧小子。”閻成一看,說道:“方纔是你跟老娘要褲子來着?”石祿說:“對啊。老娘的衣服我不能穿。”閻成說:“好吧,你上來,這是老娘叫我給你送了來的,你上來穿呀。”石祿看他是男子,這纔上了岸。接過來一伸袖子,連忙說:“閻子呀,你拿回去吧,要是有大個你再拿來,要是沒有啊,那你就不用來啦。”閻成說:“是啦吧。”便拿着衣褲走啦,是一去未歸。石祿衹可在這裏等着吧。
  太陽平西,從西邊來了一匹馬。馬上一位花白鬍須達官,這匹馬是幹黃顔色,身高丈二,螳螂脖,龜屁股蛋。細七寸,大蹄碗。錐子把的耳朵,鞍鮮明。見馬上這位老達官,此人跳下馬來,身高有九尺,身體魁梧。紫微微的一張臉,滲白寶劍眉,斜插入鬢,通官鼻子。四字海口,連鬢落腮白鬍子,白的多,黑的少。頭戴青緞色軟紮巾,身穿青緞色大衣。薄底靴子,斜披一件青緞大,上綉萬福留雲。飄帶未結,鴨蛋青的裏兒,肋下配定金背砍山刀。黑沙魚皮鞘,真金什件,真金蛤蟆口,金吞口,藍緞子輓手。那老者把馬勒住,定睛觀看,見面前這人,身高丈二,虎背熊腰,真是一條好漢子。可惜上下無有一根綫,掌中一對軍刃,太已眼熟。一時想不起來,遂問道:“黑漢你這是幹甚麽呀?”石祿說:“這是喪的。”那老者說:“喪不喪我不管,你是作甚麽的?”石頭說:“我是要褲子的。”老者說:“你穿褲子,穿褲幹麽啊?”石祿說:“你不給褲子,你把馬給我,我賣馬買褲子。”老者一聽,心中暗想,我保鏢一輩子啦,有要銀錢的,有劫東西物件的,真沒聽說過劫褲子的。想到此處,說道:“黑漢,你先等一等。少時我收撿收撿,能給你褲子就給你,不能給你褲子,也得給你馬。”石祿說:“好吧。”說完那老者下馬,收拾緊襯俐落。那石祿又回到鬆林,淨等人傢給他褲子。誰知那老達官收撿齊備,伸手拉出金背砍山刀來,說道:“黑漢,我到是打算給你,可惜我這個夥伴他不願意。”說着用二指一指砍山刀,石祿說:“好哇,你要打算跳跳哇?那是白給。”老達官問道:“你叫甚麽名字?”石祿說:“我姓走,名叫走而大。傢住大府大縣大村,樹林子沒門。你拿拉子呀,我不用啦。”說着將雙鏟扔到林中,老者以為他是個粗魯人,原想用刀劃他一下子,也就把他嚇跑啦。想到此處,上前摟頭就砍,石祿往旁一閃,伸手抓住了刀背,往懷中一拉,翻身跺子腳就登上啦。那老達官一時閃不開,退出五六步去摔倒在地,噓噓直喘。石祿上前說道:“老頭兒,我沒使多大的勁兒,再用力你就死啦。”老達官爬起,細看他那對兵器,一時想不起名字來。正在此時,西邊又有馬蹄聲響,老者說:“你聽西邊有人來啦。”石祿說:“好哇,來了個年輕的我劫他的褲子,那就不要你的啦。”說着話石祿往西一看的工夫,那老者心中暗想,我今晚算栽啦,也罷,待我使毒招吧。想到此處拾起刀來,雙手掄刀直奔石祿腦後砍來。石祿聽見後面金刀劈風,他忙使了一個倒踢紫金冠,將刀踢飛。回身雙拳就打,老者往後一閃,石祿使了一個裹合腿,竟將老者抽倒在地。石祿上前將老者按住,口中說:“你爬下吧,小子,這回非扒你褲子不可。”正在此時,西邊那人到,往林中一看,不由心中大怒。原來有一黑漢,按着他兄弟啦。
  書中暗表,來人乃踏爪熊竇珍,被按的人乃是青爪熊左林。衹因二人送鏢回頭,左林新買一匹馬,他一時高興,押馬下來,弟兄纔走單啦。今晚在此被人踢倒,竇珍趕到,大聲說:“手下留人!”這纔細問情由,石祿一聞此言,早跳出八九尺去,用目觀瞧,竇珍問二弟:“這是怎麽啦?”左林細說一遍。竇珍說:“咱們弟兄,保鏢一輩子啦,還真沒聽說要褲子的。”左林說:“兄長可多要小心了,這個黑漢可紮手。”石祿一看,這個老頭,身高九尺開外,胸前厚,膀背寬,面如古月,鼻直口闊,大耳相襯,頭戴一字甜瓜巾,頂門一個茨菇葉,突突亂顫。身穿青緞色綁身靠襖,藍緞護領,絨繩十字絆,藍絲鶯帶紮腰,雙疊蝴蝶扣,青紡綢底衣,魚鱗灑鞋,藍襪子,青緞色的通氅,用藍綢子堆出來的蝴蝶花,飄帶未結,露出水紅裏兒,肋下佩刀,大紅緞子輓手,黑沙魚皮鞘。青銅什件,真金通口。來到當場,問道:“黑漢你的褲子呢?難道說你從傢裏出來,就沒穿褲子嗎?”石祿說:“不但褲子沒啦,就連馬也沒啦。小子你們兩個人認識嗎?”竇珍說:“認識。”石祿說:“這就好啦,我不要這個紅的,我要你這條黑的吧。”竇珍說:“黑漢,你滿口鬍說!你要我的褲子,我穿甚麽呀?”石祿說:“你不會兩個人穿一條嗎?”竇珍說:“二弟呀,你我好了半輩子,還真沒夥穿過一條褲子呢!”石祿說:“你們不會商量着穿嗎?那麽你們穿着褲子,我光着眼子嗎?”此時竇珍細看他的兵器,忽然省悟道:“哎呀,二弟呀,他這一對乃是短把追風荷葉鏟。”左林道:“對啦,不錯是這個軍器,這是石錦竜所使。”竇珍笑道:“是了,我也想起來啦,劉榮已將石祿請了出來啦,大半他們入都回頭,他準是石祿。”遂問道:“黑漢,你姓字名誰?說出真名實姓,傢在哪裏?要那條我給那條。”石祿說:“要你那條黑的。”他一出世也就掉在晚輩窩裏啦,一有鬍子,就是長輩。要與石錦竜論左右的,那可太少啦。後套有一位八卦震乾坤賽九公,姓𠔌名叫𠔌凌川。那個是石錦竜的長輩。除去那位劍客,其餘是平輩居多。這一來石祿可吃了虧,一見有鬍子的,那就沒的可說,不是叔父,就是伯父。今天他看見他二人,不由心中暗想,不用說,這兩個老頭,也跟咱爸爸有交情。怎麽這麽些個人跟他玩呢?聽人傢一問,忙說:“老兒,你們兩個人有朋友嗎?”左林說:“我們沒有。”石祿說:“你沒有,他有沒有哇?”竇珍說:“我朋友倒是多啦,你說誰吧?也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你說出來,我要認識,我就把褲子給你。你就報上真名實姓來吧。我們就把褲子給你。”說完二人是鼓掌大笑。石祿說:“我一說出,你們就得認識。”左林說:“你說吧,認識就給你。”他二人細看這個黑漢,壓耳毫剩了一半啦,護心毛有長有短,不知是怎麽回事。竇珍說:“二弟呀,這幸虧是一股背道,這要是在大道之上,往來之人是多的,那是咱們哥倆就算栽啦。”石祿說:“我住傢在夏江秀水縣,南門外石傢鎮,姓石名祿,人稱穿山熊,大六門第四門的。”竇珍一聽,看他這對軍刀,與他年歲相貌,準是石錦竜之子玉藍兒。遂說:“二弟,我聽說你們大傢一同入都交鎧,他怎麽一個人走單了?這要是遇見蓮花黨之人,出了個鬼計,他遇了險,那劉賢弟他怎麽對這石錦竜啊?二弟呀,我看此人,要真是石祿,就憑他這身橫練,有個三五個,還真不是他的對手。”這纔大聲叫道:“你大半是玉藍石祿吧?”石祿一聽說道:“對啦,這你合適啦吧?”竇珍說:“我合甚麽適啦?”石祿說:“你一知道我是玉藍,那你就跟咱們爸爸有交情。”竇珍說:“你先不用說那些個,我問一問你,你可是玉藍?”石祿說:“我不叫玉藍,我叫石祿。我聽大清告訴我說,除去我爹娘以外,誰要叫我玉藍,我們兩個就得跳一跳。”左林一聽,不明白他這話。在他們一想,以為大清必是一條狗。遂問道:“大清咬你不咬?”石祿說:“咬我,每天咬我兩回。”左林說:“他管甚麽呀?”石祿說:“他竟給我們出主意。”竇左哥倆一聽,這是魯清。忙問道:“這個大清是魯清不?”石祿說:“對啦,是魯清。你別說啦,把褲子給我吧。”竇珍說:“你先等等吧,你說說傢中還有甚麽人?”石祿說:“有咱們爸爸石錦竜,還有二叔石錦鳳,三叔石錦彩。”竇珍一聽,又問道:“還有一個石錦華,你可認得?”石祿說:“我知道,那是我四叔。”竇珍說:“你二叔三叔,你見過嗎?”石祿說:“我見過。”竇珍說:“二弟,要提錦竜辦事那可稱第一,他親弟兄三人,全在鏢行做事,揚名四海。叫叔伯兄弟錦華,在傢執掌一切。老四刀法利害,藉着三個兄長的名姓,也在外保了些次鏢,名氣也不小。”又問道:“石祿啊,你有舅舅沒有?”石祿說:“有,我舅舅是馬子。”竇珍說:“怎麽叫馬子呢?莫不成他姓馬嗎?”石祿說:“對啦,聽咱們老娘說過,馬子是圓的。他手使一條鞭。”左林說:“是啦,一定是那單鞭將馬得元,掌中一把算盤子鞭,專打金鐘罩。”石祿說:“對,快把褲子給我吧。”竇珍說:“玉藍呀,行路的人,誰能帶着敷餘的褲子呢?你回傢見了我妹妹一說,我是竇珍,他就知道了。”石祿說:“我沒有妹妹。”竇珍說:“你娘就是我妹妹。”石祿說:“你娘就是我的妹妹,你回去跟他一說,他也知道。”竇珍說:“你錯啦,我妹妹是你娘親。”左林說:“您那樣跟他說,他還是不明白。”竇珍說:“你要是裝糊塗,這條褲子我撕了也不給你。”石祿說:“大清說的,叫我小名,就得跟我蹦一蹦。”竇珍說:“你別聽他的。”
  說話之間,先將大氅脫上來說:“你先把他穿上。”石祿說:“這個不是褲子呀。”竇珍說:“你先穿上啊,誰行路還帶幾條褲子呀?”石祿衹可接了過來,穿上一看,下邊將到磕膝蓋。遂說:“有咧,我不這麽穿啦。”他說着又脫了下來。拿起底襟來,雙腿伸在兩衹袖子裏,當褲子穿。笑道:“嘿,拿一根絨繩來,我好結上。”竇珍當時又解下一根絨繩來,結好了,一摸後邊還露着屁股。遂說道:“我還露着屁股呢。”左林說:“來,你再穿上我這件大氅。”說着便將大氅遞了過來,石祿穿好了說道:“你們兩個人到是誰呀?”竇珍說:“我姓竇名珍,人稱踏爪熊的便是。”左林說:“我姓左名林,人稱青爪熊的便是。”石祿說:“你姓竇,他姓左。我把你們兩個人當面碼兒吃了得啦。”左林說:“那叫甚麽呀?”石祿說:“叫豆嘴吧。”左林說:“那成甚麽啦?得啦,見着你父親再說吧。”這便是看父敬子。衹因錦竜他弟兄在江湖上交往太好,無一不佳,真是對待誰,也是忠信待人,不分厚薄,永遠是一個樣兒。那石錦竜作事,也是屈己從人,所以纔維持下許多位賓朋。書說現在,當時他爺兒三個,拉馬匹出鬆林,往上行走,直走到天黑,來到一座村口裏面,找了一座店,拉馬進去喊道:“店傢。”當時出來一個夥計,說道:“這位請這裏來。”說着話把馬匹接過去,左林說:“你們有上房嗎?”夥計說:“有。”便將馬上東西物件取了下來,將馬交與別的夥計,拉到後面。他便同到北上房三間,石祿將雙鏟放到西裏間,對夥計說道:“二格呀,端菜撿饃饃,我還餓着啦。”竇珍說:“夥計,你先來一桌酒席,給我弟兄打盆臉水來。”夥計給打來臉水,沏上了茶。那屋中石祿一個人一吃。竇珍看他狼吞虎咽的足吃一氣,忙問道:“石祿你幾天沒吃飯?”石祿說:“從昨天晚上就沒吃。”竇珍說:“怪不得啦。”他吃完了之後,左林老哥倆纔吃。吃完之後,問好夥計,便出去買了一身衣服,拿回來叫石祿穿上。石祿不穿,左林又出去買了一身來,他還不穿,左林說:“誰知道你穿甚麽色的衣裳呀?”石祿說:“榮兒知道。”竇珍說:“榮兒姓甚麽呀?”石祿說:“我還不知啦,老娘說的,差色的衣服我不穿,得啦,我就穿這個吧,咱們口子上再說吧。”當下竇珍將兩身衣服包在一處,店飯錢還清,應用物件拿着,三個人往外行走,上大道直嚮何傢口而來。三個人曉行夜宿,這一天到了何傢口。左林到了鎮裏一看,有座火場,竇珍一發怔,三個人在呆着,莫不成吉祥店被火焚化了嗎?此時那祥平店店門就開啦,姜文竜來到外面,東西一瞧,看見正西站着左林竇珍,連忙走了過來,說道:“二位仁兄在上,小弟文竜與二位兄長行禮。”左林忙說:“大弟請起,不要行禮,我來問問你,這吉祥店怎麽失了火啦?”姜文竜說:“二位兄長,您請到祥平店裏面一敘,此地不是說話之所,您千萬別着急,到了裏面便知分曉。”當下他們四個人進了祥平店。關好了店門,來到裏面,認得的大傢見禮,不認得有人給引見。劉榮一看石祿也回來了,心中大喜,知道他沒有差錯,一來對的住石傢,二來對的住這馬。遂問道:“玉藍,那天你從廟中逃下水去,怎麽到如今纔回來呀?”石祿說:“我在樹林子劫褲子穿來着,碰見豆嘴啦,這纔一同回來。”魯清說:“劉大哥,您快去與他買一身去吧。”劉榮點頭,便將石祿帶了出去。先去洗完澡,然後來到鋪中,買好衣褲等件,一齊回了來。劉榮便將大氅及絨繩,還了他二人。竇珍說:“得啦,我這個大氅不要啦。”魯清過來說:“老哥哥您為甚麽不要了?”竇珍說:“他把我大氅當褲子穿,我還要他作甚麽?”左林笑道:“劉大弟你有所不知,我大哥因為那脖子領窩正在他襠中,看見不好穿啦。”魯清哈哈一笑。說道:“竇大哥,您今年多大年歲啦?”竇珍說:“我今年七十有八了。”魯清說:“您跟石錦竜有交情沒有?”竇珍說:“不但與他神前結拜,與馬得元也是親弟兄一般。”魯清說:“還是呀,拿他不是當自己親兒女一個樣嗎?再說石祿是個童子體,橫練在身,他沒跟女子接近過,您穿上還給他壓歲數。”竇珍一聽,這纔穿好。杜林在旁笑道:“魯大叔哇,這個大衣,還會變戲法哪。”魯清說:“得啦,杜林,你別給他們爺兒倆對湯啦。”杜林說:“石大哥,您瞧見沒有?變了大腦袋瓜啦。”石祿說:“豆嘴,小棒捶跟我說啦,管你叫大腦袋瓜。”他一回頭,看見了杜興,忙說道:“小棒捶,他是誰呀?”杜林說:“他是我兄弟。”石祿說:“那我管他叫一對小棒捶。”正說着,何斌從外面進來,身穿重孝,遂問道:“何斌,你為甚麽穿新衣服啊?”何斌說:“好嗎,我別這樣穿啦,要照這個樣的穿,那我們傢就全完啦。”魯清說:“列位先壓言,二位仁兄先別着急,您就別抱怨我二哥啦,事已至此,那咱們就想正經主意吧。”左林說:“何斌呀,你就上前給你魯大叔跪倒磕頭,叫他替大傢設法,纍碎三毛七孔心,我等弟兄,聽他的調遣,好入西川,與你爹爹報仇雪恨。可是我等看一看我大弟屍首哇。”魯清說:“您不用瞞,不但是您一位,是來的主兒,我全滿沒叫看。”竇珍說:“怎麽不叫瞧呢?”魯清說:“因為他生來維持太好,誰跟他全有過命的交情,誰一見也得背過氣去,那時叫了過來,容易受傷,倘若有一時不便。”
  石祿說:“大清啊,大何那裏去啦?”魯清說:“諸位我與石祿說話,你們諸位可別打忿。”遂說:“石爺,大何你想不想?”石祿說:“我想大何。”魯清說:“你認得峰子?”石祿說:“我認得峰子,不是大峰子二峰子,不是跟蓮在一塊嗎?”魯清說:“是呀,不是被你抓住的嗎?”石祿說:“是呀。”魯清說:“咱們大傢帶着蓮一進京,那二峰子奔了川啦,把蓮的兄弟給叫了來啦,峰子拿冰鑽把大何給咬啦,鐸纔拿拉子給拉啦。”石祿一聞此言,氣得他擦拳磨掌,忿恨不已。說道:“清兒呀,我得看看大何,他不理我,我上西川找他們去。”魯清說:“你不用看,大何叫他們給咬睡啦。鐸說啦,不叫大何理你,他要一理你,鐸還拿冰鑽咬他。”石祿說:“那麽我叫大何,大何就不理我啦?”魯清說:“對啦,那個鐸說的嗎,不叫他理你。”石祿說:“我得瞧一瞧大何。”魯清說:“諸位,是咱們年輕的可以奔北裏間,年長的可千萬別去。”又叫姜文竜賢弟,可將北裏間窗戶打開。文竜答言,當時將上邊窗戶支開,下邊這扇也摘了下來,大傢這纔來到西房。
  朱傑、電竜他二人緊行幾步,趕奔西房。石祿一回手,說:“小子,你們是幹麽的?”魯清上前說道:“石爺他可不是外人,他跟咱們爹有交情。”石祿說:“他們叫甚麽玩藝呀?”魯清說:“這位是朱傑,那位是電竜。”石祿說:“他們兩個人認識大何嗎?”二人說:“認識。”石祿說:“朱子、電子,大何跟我好,我叫大何去。”說着話他先到了北裏間,上前將蒙頭紙拉了下來,看見哽嗓間,有一個血窟窿,他連叫了三聲:“大何呀!大何呀!”他在屋中一叫不要緊,外邊上年歲的達官,跌倒了一片。魯清說道:“石爺你別叫啦,大何不敢理你,他一理你,西川銀花溝的普鐸,就拿拉子咬大何。你看這個,他是叫蜂子給咬的。”石祿抱着何玉的死屍是放聲大哭。他這一哭不要緊,是年輕的主兒,全落了淚。急得大傢是擦拳磨掌,杜林說:“魯叔父,您把我石大哥安置一個地方,我們大傢好撅叫。”那些位年老之人,當下將石祿勸住。外邊衆人撅叫老少的達官,通盤安置齊畢。杜林說:“列位叔父伯父,咱們大傢想法給我何伯父報仇也就是啦。”大傢俱都點頭。魯清在屋中說道:“石爺,你可別哭啦。你一哭你看外邊大傢滿全掉眼淚,大何與蜂子咬睡啦。”石祿抱着何玉的腦袋,說道:“何呀何呀!你可不理我啦,大清啊,你可帶我找鐸去,為甚麽大傢不在傢,就把大何給咬啦?”魯清說:“那是一定,我帶你找鐸去!”說話之間,遂將蒙頭紙給何玉蓋好,一切整理齊啦,說道:“石爺,咱們大傢上正房說話去呀。”魯清一碰面,就知道石祿是個實在人,對待誰全是真心實意,並沒有虛情假意。石祿說:“等一會吧,我想何,何跟我好,有甚麽好吃的,何都給我吃。”魯清說:“大何給你吃,二何還給你吃哪?”石祿說:“大何我沒看着就叫鐸給咬啦,這個二何我得看着點吧。”魯清一看,他是不走了。遂說:“何二哥,您在上房叫他吧,不叫他不走。”何凱這纔叫“玉藍”,石祿說:“是啦”,這纔出了西屋。大傢一同來到上房,何凱說:“玉藍呀,你想我哥哥不想?”石祿說:“你哥哥我不想,我想大何。”說着話一轉身,一把揪住了魯清,說道:“大清呀,你帶我找鐸去!我看見鐸把他抱住,你們大傢必須拿拉了跟冰鑽咬鐸,非把他咬睡啦不止啊。”何斌說道:“魯叔父,這如今我石大哥已然回來啦,接請帖的已來啦,沒接請帖的也到啦,您得出主意。往上說我叔父伯父,全跟我爹爹神前結拜。我兄弟哥哥捧我何斌一場。夠奔西川銀花溝,殺普鐸報仇雪恨,咱們衆人滿全來到此處啦。可是那一天起身呢?”魯清說:“何斌呀,此事可不要忙,忙中有錯,咱們人是多的,那一個主意高,從着那人的。再說咱們從此起身,殺奔銀花溝,人多勢衆,風聲也大,咱們全走啦,你說這裏留人不留?又應當留那一位呢?再者說上年歲的全跟我何大哥有交情,你說應當留下那一位呢?誰要在何傢口等着,那不是畏刀避劍,怕死貪生嗎?這個說這個,那個又說那個。”魯清說:“你們大傢有千條妙策,我有一定之規。那莫傢村的小哥五個,你們是小哥七個,你們大傢在一處,可以商量商量怎樣的辦法,你們大傢商量好了再說。咱們是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誰的主意高,使誰的主意。”說完他轉身往外。“你們大傢在一處商議,待我出去散逛散逛,我心內亂成團了。”他們大傢在一處商量。
  魯清一個人出來,先到東村頭看了看,又走到西村頭,火場上看了一遍。忽然擡頭一看,東村外跑進一匹馬來,馬上一人。魯清心說:原來是我的仇口來啦。他雖然是我的仇口,因為我不是他人對手,可是他與我兄長神前結拜,凡是不得實惠的主兒,多好說朗言大話。他曾在我面前說過。不論他項長三頭,肩生六臂,無論是誰,也踢不了我一個跟頭。手按地,我花面鬼就信服他。今天我非陰他一下子不可。看他騎馬過去火場。魯清不由的鼻子眼裏一哼吃,說道:“佟大哥,你跟我有仇,難道說你還跟我何大哥有不合嗎?”花面鬼佟豹一聞此言,連忙撥轉馬頭,來到切近,翻身下馬,笑道:“魯賢弟,你在此作甚?”魯清說:“不怨人說,不跟你們邊北的人交,就因你們有一種不好的毛病,永遠是事在人情在,人不在立時就不理。”佟豹說:“你這些個閑話,朝誰說啦?你這個話從那說起呀?”魯清說:“佟大哥,那麽您看見這裏有片火場,您怎麽騎馬就過去啦?這不是新印嗎?你怎不問一問呢?”佟豹說:“魯清,你是不知,人要是一結拜,就應當人不在義還在,皆因你在此站着,所以我沒下馬。”魯清說:“你別藉臺階啦,你跟我姓魯的素有挾仇,可是與姓何的,當然沒有哇。因為我那何大哥招不出來這個,佟大哥您與我何大哥神前結拜,真是滅不了神靈!我何大哥的魂靈,纏着馬的四條腿。”書中暗表,佟豹是從傢中起身,是趕奔兗州府送鏢,將鏢行之事,交好了杜傢五獅子,他纔起身。那鏢走的是水路,送到兗州府北門外,同紀綢緞莊,完全是反貨。他臨行時問:“杜萬,你大叔二叔呢?”杜萬說:“上何傢口啦。”佟豹說:“你們把把鏢船拴係齊畢,將車送回佟傢莊,我直奔何傢口。”杜萬點頭。花面鬼這纔騎馬走,一路之上無事到了此地,纔遇見魯清。二人正在此相談。佟豹說:“魯清,你怎麽說我何大哥陰魂纏繞我呀?”魯清說:“您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佟豹說:“我是真不知道。”魯清說:“何大哥死啦。”佟豹說:“得甚麽病死的?”魯清說:“我們大傢進都交寶鎧,你知道不知道?”佟豹說:“我也不知道。”魯清說:“我們入都走後,正北十三川,執掌川口的人,是貴地人。他帶着一個書僮,此人住在吉祥店裏,那時就是何大哥一人在傢,那人夜間要吃茶,何大哥便叫夥計給燒茶。那人說我們不潔淨,叫他書僮去燒水,那個僮兒纔十幾歲,焉能有用呢?廚房的柴草,他一個弄不俐落,要出個錯啦,那可怎麽好啊?邊北之人說:不要緊,他要是把店給你燒啦,我給你蓋一片樓房。後來就叫小僮去燒水,我說佟大哥,您說巧不巧?真是失了火啦,所以落了個火場。您看這個邊北之人還真沒走,我何大哥叫他賠。此人手使一對短把追風鏟,跟石錦竜使的一個樣。邊北之人說:“你們這裏不是何傢口嗎?何大哥說:是。那人說:此地有個為首的,姓何名玉外號人稱分水豹子。何大哥說:不纔就是我。那人說:好,我正要找你過一過傢夥。當時兩個人動了手,那人打出一個臥看巧雲鎖喉鏢,就把咱們何大哥給打啦。咱們何大哥在世之時為人,大傢老鄉,用絆腿繩將此人捉住,繩縛二背。後來我們交鎧回頭,全叫他給數啦。人傢還說出無論哪一位,若說出我是哪一川,哪一寨的,道出我的名姓,那時我立刻任憑你倒縛二背與何玉祭靈。”佟豹說:“魯清,此人在這裏沒有?”魯清說:“在這裏啦。”佟豹說:“他若在這裏,你去把他叫出來。我與他分上下論高低,我將此人捉住,好與我何大哥祭靈。”魯清說:“佟大哥,這也是何大哥的陰魂,纔將您引到,我們正要遣劉榮前去請您去呢,此人的武功特好。”佟豹一聽,連忙收拾緊襯俐落。魯清說:“大哥呀,我可是無名之輩呀,跟他比可到不了一處,您可跟我面前誇過海口,誰也不是您的對手。”佟豹說:“那是當然,除去我大哥石錦竜、左道長等幾個人外,我這話說大啦。無論何人,也不是我的對手。”魯清說:“是呀,您在此等候,待我把他叫出來。”
  說完了他回到祥平店,到了裏面,見了衆人問道:“你們大傢參酌好了沒有?我今天有個仇人,可跟我何大哥神前結拜,我非陰他一下子不可,陰完了我還讓他拔刀相助。”徐國楨說:“魯二弟,你又陰誰一下子?咱們可正在用人之際。”魯清說:“不要緊,徐大哥您儘管放心,這個主兒與我何大哥過命。”徐國楨說:“要是過命,那就不必陰他。”魯清說:“您不知道,他太拗,非得陰他不可。”徐國楨說:“劉賢弟,你出去看看去是誰?”劉榮轉身形往外走,來到影壁頭裏一看,原來是花面鬼佟豹。心說:原來是他呀?這個人可實在是拗,這回非讓他碰個硬釘子不可。魯清追出來,說道:“劉大哥您可別管,咱們這一片人全讓他給數啦,佟大哥的武藝,比咱們全高,為甚麽不給咱們出一出氣呢?”佟豹在前場見了劉榮,過去跪倒行禮,後來因為他勸過劉榮一次,佟豹恨上他啦。從那次見了劉榮,不行大禮啦,就是一抱拳,騎馬全不下來。今天見了也是一抱拳,說道:“劉大哥少見哪。”劉榮說:“對啦,今天咱們就見着啦。”魯清說:“劉大哥您躲,我佟大哥要再不是他的對手,咱們大傢給他個撥盤兒。”劉榮一聞此言,連忙往旁一躲,此時衆人往外。石祿在前頭,將一拐影壁,就瞧見了。石祿嚷道:“這個花大腦袋可好?”魯清說:“你認得此將?”佟豹心中所思,我真沒見過此人?魯清說:“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姓。我跟他的書僮打聽出來的,此人叫賽石祿。”
  石祿一看他咬着牙,擰着眉毛,瞪着眼,遂說道:“花大腦袋,你還要跳一跳嗎?”佟豹說:“不錯呀,我到是要跳一跳。小輩你叫甚名?快報上名來!”石祿說:“小子,你別問我的名姓啦,你趕緊傢去吧。”說到此處,上前提手一,拳奔面門,佟豹往旁一閃身,右手一刁石祿的腕子,石祿手往後一撤,右手往外一劈,就把他的腕子給拿住啦。佟豹一見心說:“我輸啦。”此時石祿刁住了他的腕子,往懷中一帶,口中說道:“花大腦袋,您這個樣的能為,還敢橫啦?”說着往懷中一拉他,右腿往前伸,使了一手順手牽羊,佟豹再想躲他這個腿,可就晚啦,他的腿被石祿給挑起多高來,摔在就地,連忙爬起,奔他馬而來,要打算拿他的熟銅棍。此時單鞭馬得元一見,急忙上前,說道:“佟賢弟且慢,你不認識此孩嗎?”佟豹說:“馬大哥您可別管,這個跟頭我栽不了。”馬得元說:“你栽不了這個跟頭,栽不了的多啦。”魯清說:“馬大哥您不必管,非得叫他跟頭栽到底,他就認可啦。”佟大哥我告訴你,這個是我一個朋友之子,別說你一個佟豹,你有三四個,也不是對手。你拿着軍刀,也不是他人對手。”佟豹說:“魯清,衝你這麽一說,我佟豹跟他沒完。我自從出世以來,到處沒輸過勢,馬大哥您今天可別管啦,不論有多大的交情,我們也得鬥一鬥,到叫小輩魯清看一看。”馬得元一想,心說:你這個人真叫固執透啦,自己衹可長腰縱到一旁。說道:“魯爺,你告訴他別把他製睡啦。”魯清說:“石爺,把他弄睡啦。”馬得元說:“魯清,你跟他有多大仇恨呀?”魯清說:“列位別管,有一位算一位,誰要與我不合,我非叫他掉在我的話把底下不可。”石祿說:“清呀,給他弄兩半行不行?”魯清說:“行啦。”佟豹把熟銅棍合到手內,來到近前是摟頭就打。石祿一看他熟銅棍揚起來啦,連忙用右手一推他的棍尾,左手一推腕子,左手早將棍接着啦。口中說道:“你拿過來吧小子。你拿棍打我,”當時將棍奪了過來,扔在就地,上手一扒他肩頭,說聲:“你爬下吧小子。”佟豹站腳不住就爬下啦。石祿一偏腿就騎在他身上啦,說:“小子,我非把你腦袋摔下來不可。”說着話他雙手抱着他的頭,那佟豹忙用雙手抱住他的胳膊。大傢一見,遂一齊說道:“玉藍,這可使不得!”魯清急忙來到近前,說道:“石爺慢着,這個花大腦袋,跟鐸長得一樣,你趕緊起來。”當時石祿就撒了手,站起身形,那佟豹也爬了起來。魯清一看他臉上成了紫茄子啦。他面上竟有那花斑,作事又急又暴,故此人與他起個外號叫花面鬼。魯清說:“佟大哥您在我面前說過,沒有人能踢您一個手按地,我說今天您這是怎啦?”問得他無話可說,馬得元上前說道:“佟賢弟,皆因你山河容易改,秉性最難移。是跟咱們說這個話的主兒,那全是咱們至近的朋友,不是至近的人還不勸咱們啦。從此往後,咱們弟兄是一年比一年歲數大,名姓全立住啦。是咱們肩左肩右的弟兄,全有晚生一輩。門戶正是晚輩,踢咱們一個跟頭,臉上都無光。若是被那不正當之人,踢了咱們一個跟頭,那你我的名姓,就付與汪洋大海了。兄弟你們爺倆個不認得?”佟豹說:“我不認得小輩。”馬得元說:“你可知道我的至親?”佟豹說:“我認得。”徐國楨說:“這是石錦竜的次子,乳名玉藍,名叫石祿,外號穿山熊便是。”馬得元說:“玉藍上前給你佟大叔父磕頭。”石祿說:“給花腦袋磕頭啊,我不磕,誰跟我好,他讓我給誰磕,我纔磕。”馬得元說:“誰跟你好哇?”石祿說:“大清跟我好。他叫毀誰我毀誰,叫我給誰叩頭,我給誰叩頭。”馬得元說:“魯爺你讓他給佟爺陪陪禮。”魯清說:“佟大哥,你從此還記恨石祿嗎?既然跟石錦竜有交情,與馬得元不錯,大概你也不能免。凡是你我神前結拜的弟兄,一來腰腿靈便,二來拳腳純熟,再者說,佟大哥呀,天下武術是一傢。為人千萬可別太狂,休要藝高人膽大,今天我魯清勸您,從今往後您改過吧,有您好大的便宜。老是瞧不起這個,看不起那一個,四山五嶽練武術的,比你我能為高強的主兒有的是。您問一問列位老哥哥,我跟他們大傢說的是甚麽言語?您要不看在我兄長面上,我早就死在您的棍下啦。不過您打的全是那些無名之輩,遇見一點有名的人,那您得甘拜下風。大傢勸您全是為好,因為您處正無私,也有好的地方,為人都有前思後想,要是瞧您對待我那個意思,今天多少也得叫您挂一點傷。我念其您與我兄長,神前結拜,就差一個娘來養。有能為的主兒,以武力來降人,欺壓於人,要像我們這無能為的主兒,難道說,就應當死在你們手裏嗎?我也不是得理不讓人,你們是一勇之夫,終無大用,我魯清是逢強智取,遇弱活捉。”馬得元說:“佟賢弟,此地不是講話之所,你我店中一敘。”
  當下衆人一齊回到店中。有人接過馬去,刷飲喂溜,馬俊忙上前將棍接了過去,衆人進屋中,他一看何斌穿白挂孝,佟豹剛要追問,魯清說:“何斌暫且別多言,現下我魯清瞧他這個形景,他要記恨前仇。”遂說:“列位老哥哥,我必須看在我哥哥面上,給我佟大哥陪一陪禮。您與我兄長神前結拜,您就如同我親哥哥一個樣,您平素暴躁我幾句,我並不懷恨。您與各位老哥哥,俱有來往,我魯清在衆位之中,您打聽打聽,是誰的小菜碟兒?而今您栽到石祿手裏不算栽,您先受我一拜。”說着上前跪倒行禮,佟豹忙用手相攙,說道:“二弟請起。”魯清說:“求您看在我哥哥的面上,寬恕於我,我還有事拜托於您。”佟豹說:“有甚麽事你說。”魯清說:“我兄長與您神前結拜,您到我傢與我娘親拜壽,我兄長送您一走至今未回。您可知曉此人生在何處?在與不在?”佟豹說:“我也不知。”魯清說:“何斌你快上前與你佟叔父磕頭,此時咱們用人之處甚多,求他也得拔刀相助。”何斌說:“是。”忙上前跪倒,佟豹說:“何斌你與何人穿孝?”何斌便將他們大傢入都交鎧,逃走二峰,勾來普鐸,治死何玉之事說了一遍。當時怒惱了佟豹,他說道:“何斌,你快商量哪天起身,好殺奔西川。以後不準他們蓮花黨有一個賊人再來山東擾亂,你我衆人還沒齊嗎?還缺少哪路的賓朋?”何斌說:“現下見請帖的也來啦,不見請帖的也到啦。”魯清問道:“你們小哥幾個可把主意拿定了?”馬俊、石俊章等說道:“魯叔父,我們已然商量好了,還是殺奔西川去。”魯清一看,就是杜林一聲不言語,連忙問他道:“杜林啊,你還有甚麽心意嗎?”杜林道:“魯叔父,我與他們大傢俱無真正好主意,全是一勇之夫,心太粗。”魯清說:“杜林,要依你之見呢?”杜林說:“我說出主意來,你們大傢想,要是我的主意不高,那我聽你們的,可別落在我的話把底下。”魯清說:“杜林,你說一說我聽聽。”杜林說:“這個火竜觀,是在咱們山東省,還是在西川呢?他是離着這裏近呢?”劉榮說:“離着咱們何傢口近。”杜林說:“離這裏有多遠?”劉榮說:“不到兩站地。”杜林說:“既然不遠,那咱們是先掃滅火竜觀,一來給我石大哥報了仇,二來先把衆賊聚會之處平啦,三來可以保何傢口高枕無憂。”魯清說:“杜林,到了西川,不知道三寇窩藏在何處,咱們到西川空山一座,豈不是大傢白去一回?”魯清說:“火竜觀的群賊,他們知道咱們上西川啦,那時他們來到何傢口,燒殺砸碎,人傢把仇報啦,遠走他逃。咱們從西川回來,再拿群賊,那就難啦。杜林,你既然提出火竜觀來,我指你一條道,你敢走嗎?”杜林說:“魯大叔,你劃出一道,我當河走,吐一口吐沫就是水。既然指到我這裏,我若不去,那我是畏刀避劍,怕死貪生,枉為男子。武聖人門前弟子,沒有軟弱之人。生來一個人,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呢?我替我爹爹盡其交友之道,我與何大哥說起來,是父一輩子一輩的交情嗎。我要是死到火竜觀,那西川路我就不上西川啦,再說,我這些位叔父伯父,能夠叫我白喪命不能?我死在九泉之下就是我老爹爹無人照管。”杜錦、杜鳳一聽,別看杜林人小,他在人前真敢說這麽一句大話。杜林說:“魯叔父,有甚麽主意,您說吧。”魯清說:“劉大哥,那火竜觀是哪路的賊寇?劉榮說:“是邊北的賊寇,左右手能打火箭,兩衹胳膊,能打盤肘火弩,凡是打出來的暗器,俱都挂火,這種暗器利害無比。列位,我魯清要委派哪位,哪位有推托不去的沒有?”大傢一齊說:“沒有。”魯清說:“好。謝春呀,你拿錢去到對過,買一身藍布衣服,白布襪青鞋,可着杜林的身量,要藍串綢的。”謝春答應,拿銀錢到了外面,少時買了回來,交與魯清。魯清接過衣服,叫杜林到了西裏間,說道:“杜林呀,你二叔與你兄弟不來,我是束手無策。你先把你那身衣服脫下來,把這件衣服換好。你要到了火竜觀,要這般如此,如此這般,一定可以成功。”
  杜林連忙點頭答應,將衣服換好,走出明間。杜錦說:“杜林呀,你換了這身衣服,你魯叔父派你上那去呀?”杜林說:“派我上火竜觀,前去盜那道人的暗器火藥。”杜錦一聞此言,不由長嘆了一聲,杜林說:“爹爹這個地方,您別着急,孩兒我說一句大話,要是小瞧咱們爺們的主兒,這個地方他不敢去。咱們跟蓮花黨之人是冰炭不同爐,如今前去觀中,盜賊人的暗器是八成準死,兩成活路。我魯叔父說出來,我若是不敢去,咱們爺們的瘸腳腕叫人傢拿着啦。爹爹您儘管放心,我倘若命喪火竜觀,認母投胎,過十六年,我還是這麽大。”此時杜錦也是猶疑不定,何凱說:“杜林呀,你別一個人去,要去咱們大傢一塊兒去,把他叫出來。”杜林說:“何二伯,那可不成,那不是打草驚蛇嗎?那老道也不是三拳打不透的賊人,此老道也很紮手。”杜錦說:“魯賢弟,我們父子可沒小瞧你,你別拿我兒送禮。”魯清說:“杜大哥您衹管放心,杜林若有個一差二錯,兄嫂有歸西之時,我魯清代替於他。這話還讓我說甚麽?我二哥不來,杜興不來,我也沒有這條計,謝斌、謝春、石俊章,你們哥三個到外邊去找一匹廢物驢來,衹要能走就行。”謝斌說:“要找一匹驢能成,雙盛永雜糧店,他有一匹套磨使的,要用可以換下來。”魯清說:“好吧,你們去把它換來吧。”
  謝斌出去拉了一匹好驢,去到雙盛永雜糧店。問道:“掌櫃的在鋪子裏啦嗎?”夥計說:“在哪,你老有甚麽事?”謝斌說:“這裏有匹驢,你們把那匹驢換出來,我們藉用一下子。”掌櫃的說:“你們藉那匹廢驢幹甚麽呀?”謝斌說:“有用處,這匹就歸你們啦。”掌櫃的知道他們必有要緊的用,這纔將那匹拉出來,兩下裏交換了,謝斌便拉回來。說道:“魯叔父,您看怎麽樣?”魯清說:“可以。”當時教給杜林幾句話,叫他捎上一個口袋,裝上點銀子,又拿點銅錢,前去如此如此,便可成功。”杜林說:“魯叔父,您指出我一條道路,我就得走。不過有一點,要叫我一個人去,到了那裏去送死,我可不去。”魯清說:“那是當然,我們大傢也一同到那裏,現今也不能叫你一個人單走。”正說着話,謝斌又從外邊買來一身月白褲子,交給魯清。魯清接過來說道:“朱二爺呢?”朱傑說:“甚麽事?”魯清說:“你把這身衣服換上,軍刀暗器全帶好,隨同他前往。再讓電賢弟當劫道的,衹要老道一出來,這條計就算使上啦。”又叫道:“徐國楨、蔣國瑞、李廷然、左林、竇珍、丁雲竜、姜文竜、姜文虎、何凱、杜錦,這十個人別去,看守祥平店。何斌別去,你在店中守靈。其餘大傢,是一擁而去火竜觀,拿老道不費吹灰之力。朱傑、電竜、與杜林,吃完飯,將一切應用的物件拿齊啦,大傢也一齊的從這裏起身,全不帶馬匹。”魯清說:“劉大哥,在火竜觀的東邊有個村子沒有?”劉榮說:“有。”魯清說:“離着越近越好。”衆人往下,一日兩,兩日三,這天天到平西,來到一個村子。他們將一到東村頭,由西邊出來一位老者。魯清上前說道:“貴寶莊叫作何名?”老頭說:“叫做趙傢坡。”魯清說:“村中可有店口?”老者說:“有店口,路南路北全有店口。”魯清與老者道謝,大傢這纔進了村子。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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