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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紅樓夢魘 》
二詳紅樓夢(9)
張愛玲 Zhang Ailing
第一張回目頁上"劉姥姥一進榮國府","嫽"已改"姥",與第三十一至四十回的回目頁顯然不同時,是拼湊上白文本的時候,抄配一張回目頁,──白文本本身沒有回目頁──所以照着第六回回首的回目抄作"姥"。這一張回目頁可以撇開不算。
白文本與抄配的兩回當然不算,另一來源的第六册雖然編入"庚辰秋定本",也暫時擱過一邊。此外的正文與回目頁有些共同的特點,除了中部的"嫽嫽",還有第十二回回末"林儒海"病重,第十四回回目作"林儒海捐館揚州城",回目頁上也作"儒海",可知林如海原名儒海;第十七、十八合回未分回,第十九、第八十回尚無回目,也都反映在回目頁上。但是下半部也有幾處不同,如第四十六回回目"鴛鴦女誓絶鴛鴦偶",回目頁上作"鴛鴦女誓絶鴛鴦女"(女誤,改侶,同戚本);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回目頁上作"冕璃"。
戚本保留了一些極舊的回目,因此第四十六回回目該是"鴛鴦侶"較早。"琉璃"是通行的寫法,當是先寫作"冕璃",後改"琉"。庚本下半部回目頁與各回歧異處,都是回目頁較老。那是因為這幾回經過改寫抽換,所以比回目頁新。
吳世昌認為庚本回目頁上"'脂硯齋凡四閱評過'這條小字簽註,也是從另一個不相幹的底本上抄襲來硬加上的";"四閱評過"、"某年某月定本"──如"己卯鼕月定本"──都是"藏主或書賈加上去的簽條名稱"(註十九)。但是吳氏相信"庚辰秋月定本"確是一七六○年的本子,因為標明這日期的後四册內,第七十五回回前附葉上有"乾隆二十一年(一七五六)五月初七日對清"的記載。"從'對清'到'定本',相隔四年,完全可信。"前四册沒有日期,第二十二回未完,吳氏指出回末附葉上墨筆附記與正文大小筆跡相同:"此回未成而芹逝矣,嘆嘆!丁亥夏畸笏叟。""因為這條附記是一個人用墨筆與正文同時過錄,可知在底本中原已如此,也就清楚地證明:第二十二回和這一部份的其他各回的底本是丁亥(一七六七)年以後纔鈔的。"又舉出"正文中的內證,即在第四十回和四十一回之間,有一條素不為人註意的分界綫":第四十回回末筵席上"衹聽見外面亂嚷",故起波瀾,使人急於看下回,而下一回沒有交代,仍舊在喝酒行令,顯然第四十回回末驚人之筆是後加的,屬於一七六七後編的改本,而第四十一回抄自一七六○"定"的舊本(註二十)。
第四十回是X本改寫的,與下一回不銜接,因為沒聯帶改下一回回首,與第三十五、第七十回同一情形。第三十五回回末"衹聽黛玉在院中說話,寶玉忙叫快請",也沒有下文;第七十回賈政來信延期返京,下一回開始,卻已經如期回來了,也並不能證明第三十六回起是另一個本子,第七十一至八十回又是一個本子。這不過是改寫一回本稿本難免的現象,下一回不在手邊,回首小改暫緩,就此忘了。
但是庚本上下部不同時,回目頁上表現得很清楚,下半部是一七六○本,上半部在一七六○前或後。第二十二回未完,顯然是編纂的時候將畸笏一七六七年的附記抄入正文後面,好對讀者有個交代。因此上半部是一七六七年後纔編的,想必為了抽換一七六○年後改寫諸回,需要改編一七六○本上半部。
吳世昌認為庚本回目頁不可靠,"四閱評過"是藏傢或書商從他本抄襲來的簽註。但是前面舉出的正文與回目頁間的聯繫,分明血肉相連,可見這些回目頁是原有的。不過上半部除了一個"嫽嫽"貫通此書中部二十回,回目頁與正文間的連鎖全在第二册,而第二册第一回是用白文本拼湊的。如果這一册前部殘缺,少了一回,怎麽回目頁倒還在?如果這一册第一回破爛散失,那麽這回目頁也和第一册回目頁一樣,是拼上白文本的時候抄配的,照着第二册內各回回目抄,難怪所有的特點都相同。此外唯一可能的解釋是抽換這一回──第十一回──但是稿缺,衹有這白文本有新的第十一回,所以拆開原來的十回本,換上白文本第十一回,仍舊保留回目頁。第十、十一兩回寫秦氏的病,顯然是在刪天香樓後補加的。原先第十三回"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當然並沒生過病。但是如果改了第十三回需要連帶改第十、十一回,庚本第二册倒又不缺第十三回。這疑點要在刪天香樓的經過中尋找答案。
甲戌本第十三回是新刪天香樓的本子,回內有句批:"刪卻。是未刪之筆",顯然這時候剛刪完。
此本第十三至十六回這一截,總批改為回目前批,大概與收集散批擴充總批的新制度有關。回目後批嵌在回目與正文之間,無法補加。隨時可能在別的抄本上發現可以移作總批的散批,抄在另一葉上,加釘在一回本前面,衹消在謄清的時候續下頁,將回目列在下一行,再下一行是正文,這就是回目前批。到了第二十五至二十八回,又改為回後總批,更方便,不但可以後加,而且謄清後還可以再加,末端開放。這都是編者為了自己的便利而改製。
作者在X本廢除標題詩,但是保留舊有的,詩聯期又添寫了第五回的一首。脂評人在詩聯期校訂抽換X本第六至八回,把不符今本情節的第八回的一首也保留了下來──他本都已刪去──湊足三回都有,顯然喜愛標題詩。到了第十三至十六回,又正式恢復標題詩的制度,雖然這四回一首也沒有,每回總批後都有"詩云"或"詩曰",虛位以待,正如庚本第七十五回回前附葉上的"缺中秋詩俟雪芹"──回內賈蘭作中秋詩,"遞與賈政看時,寫道是:"下留空白;同頁寶玉作詩"呈與賈政,看道是:"下面沒留空白,是抄手疏忽(庚本第一八二八頁)──顯然甲戌本這四回也和第六、七、八回是同一脂評人所編。他整理前三回的時候現寫第六回總批,後四回也是他集批作總批。
此本第二十五回總批有:"通靈玉除邪,全部衹此一見……"是移植的庚本眉批,原文是:"通靈玉除邪,全部百回衹此一見……壬午孟夏,雨窗。"壬午是畸笏批書的時間。他這條批搬到甲戌本作為總批,刪去"百回"二字,顯然因為作者已故,這部書未完,衹有八十回。到了第二十五至二十八回,標題詩制度已經廢除,也是為了同一原因,作者死後,缺的詩沒有補寫的希望了。編第十三至十六回的時候,顯然作者尚在,因此與第二十五至二十八回不同時。
第十三至十六回這四回,總批內移植的庚本有日期的批語,最晚的是壬午(一七六二年)春(註二十一)。同年除夕曹雪芹逝世。編這四回,至早也在一七六二春後,但是還在作者生前,所以是一七六二夏或下半年。
靖本第二十二回有畸笏一七六七年的批語:"……不數年,芹溪脂硯杏齋諸子皆相繼別去。今丁亥夏衹剩朽物一枚……"脂硯有日期的批語最晚是一七五九年鼕。庚本第二十七回脂硯批紅玉回答願意去伏侍鳳姐一段:"姦邪婢豈是怡紅應答者,故即逐之。前良兒,後篆兒,便是卻(確)證。作者又不得可也。己卯鼕夜。"旁邊有另一條眉批:"此係未見抄沒獄神廟諸事,故有是批。丁亥夏,畸笏。"如果獄神廟回是舊稿,這樣重要的情節脂硯决不會沒看見。畸笏一七六七年寫這條批,顯然脂硯迄未見到獄神廟回,始終誤會了紅玉。這一回衹能是一七五九年鼕後,作者生前最後兩年內寫的或是改寫的,而脂硯死在雪芹前一兩年。在一七六二夏或下半年,脂硯已故。利用那兩册現成的X本,繼續編輯四回本的主要脂評人是畸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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