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大川 》 剎那櫻花：1個中國白領的日本印象   》 第26節：日語和日本人的曖昧(2)      林樺 Lin Hua

　　的確，許多日語中使用的漢語詞彙無論在發音還是在含義上，都與目前我們使用的漢字有很大不同，如果不註意，望文生義，就會産生誤會和歧義。比如，日語中的"手紙"並非漢語中的"衛生紙"，而是"書信"的意思；"娘"是"女兒"的意思，"女房"是"妻子"的意思。中國人如果看到"舅"和"姑"，一定會想到母親的兄弟和父親的姐妹，但在日語中，前者卻代表"丈夫的父親"（即中文中的公公），而後者則代表"丈夫的母親"（即中文中的婆婆）。而日語中的"丈夫"則是健康、結實的意思。我有個中國同事，娶了日本妻子，剛開始與太太談戀愛的時候，有時看到她在與他人通訊時，常常會出現"大丈夫"的詞組，老是不解，甚至還出現過誤會。
　　日本有位作傢曾經寫過一本《反日語論》，對日本某些人在經濟發展之後而鼓噪的"日語優越論"提出質疑和批判。其中引用的一些觀點很有意思，比如日語和漢語完全不屬於一個語係："日語和漢語之間的間隔比拉丁語和阿拉伯語之間的間隔還要大"；"漢語是由多個層面的要素組合成一個漢字之後，然後再在這個象形群中插入語音；而日語則是先從漢字上剝離了它的語音色彩，然後又在各個漢字上添加上別的語音符號"。
　　其實，我們從更深層的角度思考一下，漢字是中國人發明並用來記述使用的漢語的文字，統一且延續久遠的漢文字正是中華文明得以綿延至今的一個重要的原因。而日語中的漢字則是日本人用來記述日語的文字。兩者原本是完全不同的文字，或者說是性質完全不同的漢字。中國人使用的漢字是表意和表詞的文字，具有"形、音、義"三大完整要素，不需要其他元素，便足以表達完整的意思。而日語中的漢字衹是日語的一部分，必須藉助於其他元素才能表達完整的意思，比如平假名、片假名、羅馬字，以及其他混合詞彙和縮寫，等等。有意思的是，日語中的外來語本來應該用平假名、片假名、羅馬字來標記和書寫，來自漢語的詞彙同樣屬於外來語，卻至今依然用漢字書寫。這種情況在其他任何語言中都是不可想象的。時至今日，日本人也不得不承認，閱讀漢字是靠"視覺"來直觀地閱讀，不像日語中的假名是靠音節來閱讀。同屬於中華文化圈的越南和朝鮮在使用過漢字之後，幹脆發明創造了衹屬於自己的拼音文字，將大量來自中國的漢字和概念用拼音來表達。而日本人卻成功地將漢字和假名混合在一起使用，既能表意又能表音，進退自如，遊刃有餘，體現了日本人善於引進並"為我所用"的特點。
　　既然日本的漢字和中國的漢字性質不同，産生歧義和誤解也就在所難免。有例為證：日語中的"料理"不是漢語中的"辦理"的意思，而是"菜餚"的意思。有些日語詞組中國人不難理解，如早漏（早泄）、前立腺（前列腺）、赤十字社（紅十字會）等。有些則會令中國人一頭霧水，不知所云。以下的日語漢字詞組和詞彙，足以讓中國人啼笑皆非：仕事（工作）、八方美人（八面玲瓏）、癡漢（流氓）、邪魔（打擾）、賣春買春（賣淫嫖娼），蓄音機（留聲機）、金持（有錢）、身持（品行）、血道上（神魂顛倒）、泥棒（小偷）、山神（母老虎）、助平（色狼）、豬口才（小聰明），浮氣（婚外戀）、風呂（洗澡）、切手（郵票）、手當（補貼）、野球（棒球）、野菜（蔬菜）、名刺（名片）、雞卵（雞蛋）、玉蔥（洋蔥）、大根（蘿蔔）、齒磨（刷牙）、楊枝（牙簽），"哭逼"（解雇員工）等等。
　　有些公司名稱和商標也會令中國人莫名其妙：不易糊（膠水公司名稱和商標）；三鬼公司（公司名稱）。同樣，有些中文詞組如果直接"搬到"日語中，儘管他們都認識漢字，但還是可能出現一些誤解。比如，"文化大革命"時期以抗日戰爭為題材的樣板戲《紅燈記》，就曾經被某些日本人誤解為"紅燈區的故事"，看過之後纔大呼"上當"。
　　然而，以下日語詞彙明顯保留了古漢語的遺風，非常生動、有趣：踴（舞蹈）、走（跑）、步（走）、行（去）。對於我們中國人而言，有關報酬的日語詞彙也非常形象：給料（工資），賞與、慰勞金（奬金）。對於像工蜂一樣玩命工作的日本人而言，領到每個月的工資不就像收到飼料一樣嗎？而在以能力為基礎的工資之外、根據業績而核發的奬金，不就像老闆的賞賜或慰問嗎？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對於中國人來說，日語中的許多詞彙也很直觀、形象。日語中蝦叫"海老"，我原來一直迷惑不解，後來一想蝦不正是因為有了鬍子纔顯得"老"嗎？將辣椒叫"唐辛子"，不就正好說明辣椒的來源嗎？這樣一想，記日語單詞也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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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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