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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蝴蝶 》 朱門 》
第26節:六(2)
林語堂 Lin Yutang
“我爹也這麽認為。”她說。 這對戀愛中的人而言,是個奇怪的約會。在她來赴約之時,會期待李飛嚮她示愛。她不會生氣的。 外面仍下着毛毛細雨。他們吃完湯面,他說:“想不想走走?我喜歡在雨中散步。” 她猶豫一下。她討厭被雨淋濕,可是又不想讓他失望,於是兩個人一塊兒走了出來。白晝很短,街燈疏疏落落地排了一串。她把兩手插在口袋裏,和李飛並肩漫步,迎面飄來一股新鮮泥土的芳香和令人舒服的濛濛雨滴。她發覺他的某些氣質。雨中散步似乎能夠刺激他的思考。他甚至沒想到要去勾輓她的手臂。他看到路邊一個個漏水的排水管,想起傢裏那漏水的水竜頭。 “西方的東西總是做得比較耐用。藍如水不相信西方的文明,我可相信。” 她回答說:“我爹常說‘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他仍然相信那套,你覺得怎樣?”她急於知道他究竟接納了多少她爹的看法。她見過他輕鬆愉快的一面,也見過他深沉嚴肅的一面。 和所有現代中國人一樣,李飛深知中國正遇上優秀的西方文明,不論是在政治、機械、音樂、戲劇及醫藥方面都比中國優秀。 李飛不像藍如水,他相信進化,相信該作某些調整。對現代中國而言,“調整”是一個溫和的字眼。意味着社會和知識的巨大變動,人們不但面臨了新的事物,而且也具有新的觀念。最後總是又回到老問題上,中國的毛病出在那裏?或者是,中國該如何處理它? 兩個年輕人在雨中專心地想着這個重大的問題。 李飛很熟悉“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個對句,光緒維新派最喜歡這個說法。中國學識為本,西洋學識為器。意思是說,當我們把科學的成果用於日常生活上的時候,應該保持中國文化的精髓。稍稍地暗示中國文明是屬於精神方面,而西方文明則屬於物質方面。我們應該讓心靈上仍保持中國化。 “我不信那一套,”李飛回說,“一點也不通嘛。根本和功能是不可分的。你欽佩一個國傢,你是佩服她的産物。可是東西是人腦創造出來的,你不能把腦子想出來的東西和腦子分開。總不能說發明收音機的腦袋比製造漏水水竜頭的腦袋缺乏靈性吧。這好比一邊讀孔子的哲學,還一邊擦西式肥皂、聽收音機、拍發電報一樣。哦,我們是主人,而替我們發明電報儀器和肥皂的西方國傢是僕人。我們根本是在欺騙自己嘛!個人行得通,一個國傢卻行不通。不懂得電學,當然發不出電報。光知道用東西,卻不知其所以然,實在很悲哀。缺乏機械常識,你連鋼索電纜和一根簡單的長鋼電綫都做不出來。” “所以你認為中國必須改變?” “這是毫無問題的。舉個簡單的例子,就說水竜頭、蠃絲釘,甚至綉花針、鐵釘。西方的針織、鐵釘、蠃絲釘和水竜頭做得比較好,那是因為有機械理論的根據。一般的家庭主婦纔不在乎那根針是外國貨還是中國貨,她要的衹是一根好針。我們無法拒絶去使用它們,我們衹能拒絶自己去製造。除非我們已經具有那種發明東西的腦袋,不然我們自己根本造不出來那些東西。” “我說不過你,但是我爹相信一件事。他常說,失了魂的國傢必然會完蛋的。” 李飛對這次爭辯並不陌生,他讀過她父親登在雜志上的諷刺作品。 “這是個錯覺。如果國傢有靈魂的話,絶不可失掉它。不過我們要搞清楚一件事,用肥皂而不用豆渣的人不見得較缺乏靈性。要說一禮拜纔洗一次澡的人比每天洗澡的人更有氣質,簡直是謬論,根本是假話。” “但是我們可以一面享受現代的舒適生活,一面保有靈性呀。我爹可能也正是這個意思。他說,我們可以用搪瓷浴缸,衹是別忘了我們的人生觀。” “談到物質上的舒適,我倒不覺得西方有什麽值得我們效法的。光說舒適,我支持中國。沒有人知道,其實我們很重視物質文明。住大廈公寓,乘坐電梯的西方人以為在享受舒適的生活。他根本不懂什麽叫做舒適。住在用不着電梯的平房裏不更好嗎?別以為西方人懂享受。他打領帶、係皮帶、吊褲帶,把自己勒得透不過氣兒,而我們不論在屋裏屋外都穿着傢居長袍和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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