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传播京剧艺术
三次访日
1919年,日本东京帝国剧场邀我到日本去作一次旅行演出。我很早就有这样一个愿望,想把中国古典戏剧介绍到国外去,听一听国外观众对它的看法,所以我很愉快地答应了这个邀请,经过一个筹备的时期,我就带着剧团到日本,这是我第一次到国外演出。我们的戏剧在东京和日本人民见了面,受到日本人民热烈的欢迎。每天晚上,我们的节目和日本节目一起在帝国剧场上演。那一次我所演的剧目除了新编的《天女散花》之外,最受欢迎的,同时也是演出次数最多的,要算是《御碑亭》。这出戏引起一般妇女观众的共鸣,原因是日本妇女和从前中国的妇女一样,都是长期的受尽了封建制度的折磨。据说日本歌舞伎《世语物狂言》所反映的就多半是妇女被冤屈以及恋爱不自由等等的故事。以《御碑亭》的故事来讲,因为一点误会,就被王有道使用至高的夫权,几乎给一个善良的妇女造成悲惨的前途,这一点使一般日本妇女寄予无限的同情。
我们在东京演过之后,又到神户、大阪去演,继续受到日本人民的欢迎。那一次旅行演出,我觉得除了使中国京剧能够为日本人民理解和欣赏是我的光荣和愉快之外,给我最大的收获是我看到了日本人民最喜爱的一种戏剧,日本的主要国宝之一——日本歌舞伎。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使我很惊奇的是:不但不觉得陌生,而且很亲切,很熟悉。我的看法是歌舞伎和中国的古典戏剧共同点很多,尤其是京剧。例如歌舞伎剧中人的一切举止动作都不是从生活当中直接搬上舞台,而是从现实生活中吸取典型的精美的原料,经过艺术手法加工,适当地加以夸张提炼而成的。他们的唱和舞,是一种与韵律高度结合的艺术,对于身上的肌肉能够极精确的控制。尤其是他们表演战斗的故事,简直和京剧的武戏差不多,当战斗告一段落时,即配之以音乐节奏,作一个英勇的静止姿态,节奏非常鲜明,和我们看京剧名演员武戏的“亮相”同样有令人凛然震竦的感觉。
1924年我第二次到日本表演,比上一次更广泛地受到日本人民的欢迎。日本戏剧中本来就有中国故事作题材的剧目(如《水浒》的故事等),经过中国戏剧两次在日本演出,引起日本人民的注意,剧场根据观众的需要,就上演了更多的以中国故事作题材的日本剧目。
我从日本回国以后,日本的名演员十三代目守田勘弥和村田嘉久子以及其他很多位名演员1926年来到中国表演,在北京开明戏院(即现在的民主剧场)和中国人民见了面,受到中国人民热烈的欢迎。每天晚上,在日本演员节目中我本人加演一出戏,和在日本上演时候的情形一样,中国古典戏剧和日本古典戏剧在一个舞台上一同演出,演完戏一同聚餐,每个演员都非常愉快。1929年末我带着剧团到美国去旅行演出,路过日本,日本戏剧界特邀我们到东京去联欢,火车开进了东京站,我看见从前到北京演出的日本演员都穿着那一次他们在北京演出时我赠给他们的中式服装来接我,并且开了一个欢迎会。等我从美国回来的时候,路过日本东京,他们又为我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欢迎会。会场从大门起,两旁所挂的幔帐上面都画着梅花兰花,名演员村田嘉久子女士在台上拿着扇子舞蹈着唱了一首欢迎的诗;她唱完下台,把这柄画着梅花的扇子就赠给我了,扇子上写的就是这首诗。当时我非常激动,我觉得这种出于挚诚的欢迎,才是真正的友谊。这都是二十年以前的旧事了。
那两次访日,日本文艺界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是有力量的。著名的汉学家内藤湖南、狩野君山、青木正儿几位老先生都写了文章介绍中国古典戏剧艺术。内藤博士不但精通汉学,还写得一手好字,当时都认为有晋唐名家的气息。青木教授关于南北曲的一些著作,也成为我们研究的对象。我回想第一次我们到日本演出时,经费完全由我个人筹集的,当时剧团的规模比较小,开支比较紧,如果演出不能卖座,是要赔本的,因此多少带有一些尝试性质。总而言之,第一次访日的目的,主要并不是从经济观点着眼的,这仅仅是我企图传播中国古典艺术的第一炮,由于剧团同志们的共同努力,居然得到日本人民的欢迎,因此我才有信心进一步再往欧美各国旅行演出。
事隔卅多年,我又参加中国京剧代表团访日演出。中国访日京剧代表团应日本朝日新闻社的邀请,在1956年5月由北京出发前往日本,从5月30日起到7月12日止,代表团在东京、福冈、八幡、名古屋、京都、大阪等城市,前后共演出32场,观众达七万多人(最后两场是为了救济日本战争中的孤儿和原子弹受害者而举行的义演,当时朝日新闻社的远山孝先生欢迎我们的义举。有些日本朋友说:“听说当年日本大地震的时候,梅先生就给我们唱过义务戏。”我说:“救灾恤邻是人类应尽的责任。”)。日本全国各地通过电视观赏了京剧演出的约有一千万人。
代表团所到之处,都受到日本各界的热烈欢迎。在东京,以日本文艺界为中心的全国各阶层一百五十多位著名人士,组成了欢迎京剧团的委员会。日本国会众议院议长杉山云治郎,在日本国会大厦接待了代表团的领导人员和著名京剧演员,并且举行了招待茶会。这是日本国会第一次接待外国戏剧代表。在其他各城市,也都有欢迎京剧团的组织。各地方的议会和政府的负责人如议长、府知事、县知事和市长等,都曾出面欢迎中国京剧代表团。各地旅日侨胞们也欢欣鼓舞地参加了欢迎代表团的行列。
为什么这次京剧代表团在日本演出能得到这样大的成功呢?
在1919年和1924年,我曾两次到日本演出。那时,我们的国家处在懦弱无力和帝国主义的欺压之下,中国人是被人家看不起的。我到日本演出,一切资金和组织、联系等,只是靠我个人的努力以及少数日本朋友的帮助,才获得一些成就。那时我们的艺术虽然是日本人民所欢迎的,但和今天的情况相比却显著不同。现在我们的国家独立了,走上了富强的道路。几年来,站起来的六万多中国人民,在东方,在世界上,对人类和平事业作出了不少有益的事情。我们的国际地位是空前地提高了,这是我们在国外演出受到欢迎的最基本的原因。对日本来说,我国政府和人民对日本人民的深切同情和关怀,在中日关系上所表示出的真诚而宽厚的友好态度,使日本人民受到极大的感动,因而日本人民都愿意和中国人民交朋友。这次他们称京剧团为和平友好使节,代表团所到之处,日本人都热情地喊“日中友好万岁”!欢唱“东京——北京”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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