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北京无数胡同和四合院的消失,一再引起国内外的关注。也许富人不理解穷人的心理和想法。外电称这种“义无反顾”的壮举为“文化自杀”。法国《世界报》曾用过一个醒目的标题,“让上千个曼哈顿在北京开花吧”,意思是让中国到处复制曼哈顿的高楼吧。英国《卫报》的评论更加形象:“这是另一场文化大革命,它挥舞的不是红宝书,而是拆迁令。”
除了皇宫王府庙宇,其实一个城市的文化,同样深存在不起眼的胡同和院落中。元大都城中有“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胡同”,火巷是指直通的胡同。
春天,在英格兰绵绵的冷雨中,我来到约克郡的首府。从西北门入城,参观英国第二大教堂约克大教堂。根据导游图的所指,再去保留着中世纪风貌的古街肉铺街。肉铺街顾名思义,就是过去卖肉的地方,现在则挤满热闹的旅游商品店。窄窄的斜街,屋檐下有一排排挂肉的铁钩,街边二三层房屋渐次错落而出,以免所挂的干肉被雨打湿。看得出来,有些老屋是后来重修的。但有几幢砖木结构的房屋,门口的牌子上,准确地刻着修建的年代。我看了看,也就是三四百年前。——不管如何简陋,门框如何磨损,有这些真实的定位,城市就有了历史,有了记忆。
我不禁想起了北京的砖塔胡同。
这条胡同从元、明、清,到民国,都有文献可考,有人更称之为北京之根。砖塔胡同的东南,耸立着金、元时期的高僧万松行秀的灵塔,亦称万松老人塔。耶律楚材曾拜万松行秀为师。后来耶律楚材任元中书令,即总理之职,他随成吉思汗西征之际,万松老人曾书赠八个字:“经儒治国,以佛治心。”这对当时蒙古军队的杀戮政策,不能不是一个制约。砖塔胡同中还有鲁迅、张恨水的故居。鲁迅在这里写成了小说《祝福》、《在酒楼上》和《中国小说史略》。
就这样有七百多年历史,有深厚历史文化积淀的砖塔胡同,西段已经全部拆毁,东段也岌岌可危。
为什么不能把砖塔胡同完整地保留下来?
中国旧城建筑风貌的破坏与改变,百年之前已经开始。起初是战争炮火、经济萧条带来的荒顿败落;除去“文革”时期不说,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则是利用改善的旗帜进行。而近年来,随着经济实力的增加,各地的领导都十分注意通过旧城“改造”,表现自己政绩,进行大拆大建,破坏范围之大速率之高空前。市政建设的发展,建筑物的新陈代谢本身是不可避免的事。但在这种大拆大建中,许多有价值的古建筑、文化街区,被我们忽略了。
在人们历来的印象中,位于北京西南一隅的宣武区是贫穷的,也是最没有文化积淀的一个区域,即所谓“东城富、西城贵、穷宣武、破崇文”。的确,宣武区没有皇宫王府,繁华的商业街也似乎少了些。
但这并不意味着宣武区就没有值得保存的文化。在清朝前期,统治者采取限制汉民的政策,规定汉民不得住入内城。这促成了位于外城的宣南成了各种文化汇聚交流之地。远的不说,仅明清两代,这里就曾经荟萃着大批重臣名士,修建了座座豪华私宅,如张居正、纪晓岚、顾炎武、龚自珍、孔尚任等名人的宅第。宣武区也是明清会馆的聚集之地,曾有四百多所大大小小的会馆。这些会馆虽不是官办的,但其作用大抵相当于现在各省区市政府“驻北京办事处”,接待各省进京的官员商贾和应试的举人。不少会馆曾住过历史名人,发生过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与明清时期的会馆相比,现在的各地驻北京办事处建筑,除了新疆驻京办,几乎没有文化可言。
往事已经如烟,在那些穷街陋巷之中,有许多值得珍视的熠熠发光的瑰宝。
最著名的会馆是康有为住过的南海会馆。会馆原本分四路四进院。康有为住在北跨院中间的一个小院子里,由于屋子像船形,故称汗漫舫。院内有七棵树,所以又叫七树堂。馆内有一条廊子,两侧有玲珑山石,廊壁上嵌着苏东坡海棠诗的石刻。康有为就在这里起草了《上皇帝书》,开办了“粤学会”,创办了《中外纪闻》,发起了维新变法。谭嗣同的故居浏阳会馆位于菜市口大街西侧的北半截胡同。当年谭嗣同住在后院北套间,书屋取名“莽苍苍斋”,也是他和维新志士开会与被捕之处。现在北半截胡同马路拓宽,这里已被拆除了。粉房琉璃街,是个有许多小会馆的胡同。其中的115号,原是新会会馆。史料记载梁启超曾在这里北房内结婚,这几间房子梁启超称为“饮冰室”,他的作品也就称为《饮冰室文集》,可以看出主人对这几间房屋和这一段生活的珍视。现在,这条胡同的东侧已经开始拆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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