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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 》 大道無所不在 》
第25節:男人
梁實秋 Liang Shiqiu
女人的嘴,大概是用在說話方面的時候多,女孩子從小就往往口齒伶俐,就是學外國語也容易琅琅上口,不像嘴裏含着一個大舌頭。等到長大之後,三五成群,說長道短,聲音脆,嗓門高,如蟬噪,如蛙鳴,真當得好幾部鼓吹!等到年事再長,萬一墮入“長舌”型,則東傢長,西傢短,飛短流長,搬弄多少是非,惹出無數口舌;萬一“噴壺嘴”型,則瑣碎繁雜,絮聒嘮叨,一件事要說多少回,一句話要說多少遍,如噴壺下註,萬流齊發,當者披靡,不可嚮邇!一個人給他的妻子買一件皮大衣,朋友問他:“你是為使她舒適嗎?”那人回答說:“不是,為使她少說些話!”
女人膽小。看見一隻老鼠而當場昏厥,在外國不算是奇聞。中國女人膽小不至如此,但是一聲霹靂使得她拉緊兩個老媽子的手而戰慄不止,倒是確有其事。這並不是做作,並不是故意在男人面前作態,使他有機會挺起胸脯說:“不要怕有我在!”她是真怕。在黑暗中或荒僻處,沒有人,她怕;萬一有人她更怕!屠牛宰羊,固然不是女人的事,殺雞宰魚,也不是不費手腳。膽小的緣故,大概主要的是體力不濟。女人的體溫似乎較低一些,有許多女人怕發胖而食無求飽,營養不足,再加上怕臃腫而衣裳單薄,到鼕天瑟瑟打戰,襪薄如蟬翼,把小腿凍得成“漿米藕”色,兩衹腳放在被裏一夜也暖不過來,雙手捧熱水袋,從八月捧起,捧到明年五月,還不忍釋手。抵抗饑寒之不暇,焉能望其膽大?
女人的聰明,有許多不可及處,一根棉綫,一下子就能穿入針孔,然後一下子就能在綫的盡頭處打上一個結子,然後扯直了綫在牙齒上砰砰兩聲,針尖在頭髮上擦抹兩下,便能開始解决許多在人生中並不算小的苦惱,例如縫上襯衣的扣子,補上襪子的破洞之類。至於幾根篾棍,一上一下地編出多少樣物事,更是令人叫絶。有學問的女人,創闢“沙竜”,對任何問題能繼續談論至半小時以上,不但不令人入睡,而且令人疑心她是內行。
潘琳(近代)仕女圖
立軸設色絹本
癸醜(1913年)作
鈐印:潘琳印信(白)琅圃(朱)
款識:玉仗飛行馭太空,須叟徑到廣寒宮。三朗胸次無高見,落恨蟾蜍光影中。癸醜夏六月仿元人畫法,琅圃潘琳寫於黃歇浦上。
男人
男人令人首先感到的印象是髒!當然,男人當中亦不乏刷洗幹淨潔身自好的,甚至還有油頭粉面衣裳楚楚的,但大體講來,男人消耗肥皂和水的數量要比較少些。某一男校,對於學生洗澡是強迫的,入浴簽名,每周計核,對於不曾入浴的初步懲罰是宣佈姓名,最後的斷然處置是定期強迫入浴,並派員監視;然而日久玩生,簽名簿中尚不無浮冒情事。有些男人,西裝褲儘管挺直,他的耳後脖根,土壤肥沃,常常宜於種麥!襪子手絹不知隨時洗滌,常常日積月纍,到處塞藏,等到無可使用時,再從那一堆污垢存貨中揀選比較幹淨的去應急。有些男人的手絹拿出來硬像是土灰面製的百果糕,黑糊糊粘成一團,而且內容豐富。男人的一雙腳,多半好像是天然的具有泡菜黴幹菜再加糖蒜的味道,所謂“濯足萬裏流”是有道理的,小小的一盆水確是無濟於事;然而多少男人卻連這一盆水都吝而不用,怕傷元氣。兩腳既然如此之髒,偏偏有些“逐臭之夫”喜於腳上藏垢納污之處往復挖掘,然後嗅其手指,引以為樂!多少男人洗臉都是專洗本部,邊疆一概不理,洗臉完畢,手背可以不濕,有的男人是在結婚後纔開始刷牙。“捫虱而談”的是男人。還有更甚於此者,曾有人當衆搔背,結果是從袖口裏面摔出一隻老鼠!除了不可輓救的髒相之外,男人的髒大概是由於懶。
對了!男人懶。他可以懶洋洋地坐在旋椅上,五官四肢,連同他的腦筋(假如有),一概停止活動,像呆鳥一般;“不聞夫博弈者乎……”那段話是專門對男人說的。他若是上街買東西,很少時候能令他的妻子滿意,他總是不肯多問幾傢,怕跑腿,怕費話,怕講價錢;什麽事他都嫌麻煩,除了指使別人替他做的事之外。他像殘廢人一樣對於什麽事都願坐享其成,而名之曰“室傢之樂”。他提前養老,至少提前三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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