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 》 “人與熊貓”史詩巨作：熊貓史詩   》 第25節：我的故事二 瀕危物種(9)      方敏 Fang Min

　　我在窗外偷看，慶慶背靠鐵欄坐着，手裏拿着一根竹子，在沉思。我出現在門口，慶慶把竹子舉起來，擋住自己的臉。
　　我說：“慶慶，早上好!”
　　慶慶不理我，還是用竹葉擋住臉。
　　我說：“你看，這是小精靈捏的，像不像你？”
　　慶慶臉上的竹葉動了一下，從葉縫裏露出眼睛。
　　慶慶坐着木板，木板上有四個坑，旁邊是凌亂的竹竿竹葉，還有一堆堆的紡錘體。
　　我觀察慶慶的紡錘體，個頭挺大，足有半斤，是成年的熊貓；青黃兩色，表面光滑，有光澤，還有黏液，是新鮮的。不過，個別散開的，又看出咬節較長，消化不良，說明慶慶真的是老了。
　　慶慶已經18歲了，和珍珍的年齡相當。在野外，活到18歲的大熊貓，都是強者：
　　出生時，纔幾十剋重，要靠母親的養育和保護，才能長大。兩三歲時，必須離開母親，去打下一塊自己的領地，否則就不能獨立。六歲開始，就要像美麗的始祖母那樣，選擇強健的郎君，傳下傢族的基因。年復一年，還要像辛苦的始祖母那樣，生兒育女，壯大種群。
　　18個年頭的風刀霜劍，18個鼕夏的嚴寒酷暑，還有無處不在的盜獵者的獵槍獵套。每一天都在艱苦卓絶，每一天都在死裏逃生。
　　難得啊，珍珍還要對付五一棚的侵略者，以弱對強。
　　不易啊，珍珍還要翻山越嶺，重返自己的領地，以死抗爭。
　　院子裏響起沉重的腳步聲，老林踏過草坪上的白霜，肩上扛着帶露的巴山木竹，雨靴、雨衣、頭髮、臉，全都是濕漉漉的，就像是從大海裏歸來。
　　“辛苦了，老林。”我說。
　　“心不苦，命苦。”老林笑着，一臉燦爛。
　　太陽從東山上露出半個臉，胭脂似的嫵媚。老林就在這嫵媚中，把慶慶籠子裏的垃圾收出來，把房間裏的地面衝刷幹淨，再把新鮮的竹子放進去。
　　老林剛剛換下行頭，北屋的電臺就響了，我又聽見一陣“哇啦”聲，老林說：“雍嚴格嗎？我正等着他呢。”
　　早就知道佛坪保護區有個雍嚴格，土專傢，可惜路過佛坪保護區管理局時，他不在，我又急着上山。
　　老鬍起來了，拿了臉盆牙刷在水渠邊洗漱，一個勁地打噴嚏。
　　我說：“老鬍，早上好!”
　　他不擡頭。
　　我說：“老鬍，今天下山嗎？”
　　他看我一眼，不吭聲。
　　這個悶葫蘆，我又沒讓你買雞蛋!我去廚房吃早飯，明知道是稀飯、饅頭加鹹菜，還是興致勃勃。
　　不是有那麽個段子嗎？有位高人問，世界上什麽東西最好吃？衆人七嘴八舌，有說山珍，有說海味，有說甜，有說鹹，有說酸，有說辣，爭論不休。最後那位高人說，你們別爭了，我告訴你們吧：肚子餓了最好吃。衆人頓時啞口無言，點頭稱是。
　　這就是生存第一的道理。人如此，動物如此，世間萬物無一例外。在這高山大川的深處，能吃飽肚子就高興。何況還能和慶慶做伴聊天遨遊太古。
　　吃過早飯，雍嚴格就到了，寒暄之後，就開始掏背包。先掏出一個大紙包，遞給老林說：“這是臘肉。”
　　老林掂了掂，朝我晃晃：“得有三四斤，可以開葷了。”
　　雍嚴格接着掏背包，拿出一個塑料袋遞給我：“這是茶雞蛋。”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小精靈又得圍着我轉了。
　　雍嚴格繼續掏背包，找出兩個小紙盒，遞給老鬍說：“這是感冒藥。照盒子上的說明吃，別吃多了。”
　　怪不得老鬍打噴嚏，感冒了。有人粗心，也有人關心。
　　雍嚴格還在掏，背包成了百寶囊：“這是水果糖，給慶慶的。”
　　“大熊貓愛吃糖？”我奇怪。
　　“是啊，特別是發脾氣的時候，是靈丹妙藥。”雍嚴格去看慶慶，一進門，就看見木板上的四個坑，“誰抓的？”
　　“還有誰？慶慶唄！”
　　“為什麽發脾氣？”
　　慶慶眨眼，我不吭聲，老林笑道：“想吃水果糖唄！”
　　雍嚴格剝開一顆水果糖，慶慶嚼得“嘎嘣嘎嘣”響，吃完了還發出一聲羊叫。
　　雍嚴格笑了：“這是高興，感謝我呢！”
　　老林天天打掃衛生砍竹子，也沒聽見慶慶學羊叫。
　　“外來的和尚好念經！”老林說。
　　“我可不是外來的和尚。土生土長，土得掉渣兒，不信你問慶慶，我說的對不對？”
　　慶慶眨眨眼，又發出一聲羊叫。這個雍嚴格，有什麽絶招？
　　“有什麽絶招？長得像熊貓！你仔細看看，像不像？”老林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要不像，乖乖能讓他跟着走？還不得給他一巴掌？”
　　我仔細打量雍嚴格，還真的有點像：胖胖的身子，圓圓的臉，淳樸的樣子，憨厚的表情。行動遲緩，但不笨拙，說話不多，又挺實在。不但形似，而且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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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重慶出版社
第1節：楔子(1)第2節：楔子(2)
第3節：楔子(3)第4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1)
第5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2)第6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3)
第7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一 九十萬年前·小種時代(4)第8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1)
第9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2)第10節：我的故事一 發現及其後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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