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医得他人疮,心头肉尽应无补。
公婆枵腹缺常餐,儿女遍身无全缕。
场役沿例不复怜,世间谁念盐丁苦。
盐丁苦,盐丁苦,盐丁苦事应难数。
豪商得课醉且歌,总催得钱歌且舞。
盐丁苦状类圈羊,群恶宣骄猛如虎。
何时天悯涸辙鱼,清波一挽沧溟薄?
在盐场生活过,有切身感受的清代诗人吴嘉纪(1618-1684),他写了一些反映盐民苦难生活的作品,有一首《绝句》就写出了炎夏煎盐的辛劳:
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旁。
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
灶户安身之所,只是一个低矮的破草棚。太阳暴着,烈火烤着,纳凉都没有去处。
还有元代浙江天台人陈椿的《熬波图》,细作图咏47章,分述制盐工序与盐工辛劳,动情之处,催人泪下。
其中《上卤煎盐》这样写道:
竹筒泻卤初上盘,今日起火齐著团。日煎月炼不得闲,却愁火急盘易干。
炎炎火客云地三尺许,海波顷刻熬出素,烹煎不顾寒与暑,半是灶丁流汗雨。
不论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灶丁都是这样的忙碌,在火灶前煎熬啊炼啊,在煎炼出来的白白的盐中,一半是灶丁们的汗水!
又有《捞洒撩盐》这样写道:
火伏上则盐易结,日烈风高胜他月。欲成未成干又湿,撩上撩床便成雪。
盘中卤干时时添,要使盘中常不绝。人面如灰汗如血,终朝彻夜不得歇。
盐就要煎成了,那是最紧张的时刻,又要撩盐,又要洒卤,容不得半点差池。灶丁就是这样,灰土土的面孔,汗滴如血,从早晨到夜里,一刻也不得喘息!
同是生活在元代的盛,作有一首《耙盐词》,读来别有一种凄凉。词云:
朝耙滩上泥,暮煮釜中雪。
妾身煎盐不辞苦,恐郎耙泥筋力竭!
君不见东家阿娇红粉媚,不识把锄巧梳髻。
昨日典金钗,愁杀官盐价高贵!
这像是一对新婚夫妇,他们把生命抛洒在盐田里。新娘自己在添火煎盐,看着郎君在海滩耙盐泥,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怕他将力气耗尽了。她想起盐场主人的女儿涂脂抹粉的样子,她是不用拿起锄头干活的。这世间的不平,在盐场也是这么的分明。
盐民的灭顶之灾
制盐如遇巨风大潮,便成了盐民的灭顶之灾。据康熙年间《两淮盐法志》载,康熙元年至二十三年(1662-1684),二十多年间遇大潮灾14次,其中最厉害的一次发生在康熙四年(1665年)七月四日,那天东南沿海各场,狂风大作,折木拔树,大海涌潮高数丈,淹没亭场庐舍,淹死灶丁男女老幼几万人之多。大风刮了三昼夜才停息下来,盐滩上留下残垣漂尸一片,草木也都枯死了。
泰州安丰场诗人吴嘉纪用诗文实录了这场浩劫,有诗《海潮叹》曰:
飓风激潮潮怒来,高如云山声似雷。
沿海人家数千里,鸡犬草木同时死。
南场尸漂北场路,一半先随落潮去。
产业荡尽水烟深,阴风飒飒鬼号呼。
到了清雍正二年(1724)七月十八、十九日,又是飓风骤起,滔天海潮,冲破范公堤,两淮二十九场除莞渎场无灾外,溺死泰州分司所属小海、丁溪、草堰、何垛等10盐场男女灶丁33435人,淮北白驹、刘庄、伍佑等6盐场男女灶丁1445人,几万盐工的生命顷刻之间便被汹涌的海潮吞没了。
清初著名的安丰盐民诗人吴嘉纪终日生活在海滨盐民中间,对盐民熬盐之艰辛,有入木三分的刻画和描述。他的一首《陋轩诗》,写出了淮南盐场灶民的艰苦情状,盐民饱受飓风海潮侵袭,每遇潮灾,无处躲藏,连同池滩灶屋、生产工具,冲涮一空,尸横遍野,死者无数:
悲哉东海煮盐人,尔辈家家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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