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民國春秋   》 第一捲·第二十五章 聯軍北伐      劉鳳舞 Liu Fengwu

  臨時政府成立後,孫中山和革命黨人一面建立法製,一面準備北伐,一面與袁世凱進行議和。
  臨時政府在一月份便製定了《修正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組織大綱》、《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中央行政各部及其權限》,規定了臨時政府的構成形式,確定了資産階級共和國性質。
  臨時政府由立法機關參議院和行政機關——臨時大總統、副總統和國務員組成。臨時大總統由參議院選舉産生,對參議院負責,是臨時政府的首腦。中央行政共設9個部,各部設總長1人,次長1人;次長由大總統簡任,次長以下各員由各部總長按事之繁簡酌定人數;各部局以下各員,均由各部總長分別薦任、委任。各部由臨時大總統統轄,對臨時大總統負責。
  孫中山根據臨時政府組織大綱致電各省都督府:“臨時政府依次成立,代表責任已畢,立須組織參議院。參議院由各省都督派遣參議員3人組織之,即請從速派參議員3人,付與正式委任狀波顛闍利(Patanjali)傳為古代印度瑜伽派哲學經典《瑜,剋日來寧。參議員未至之前,每省暫留代表1—3人,駐寧代理其職權。”
  1月28日,各省所派參議員陸續抵寧,於是便正式開會成立參議院。各省所派參議員共42人:
  廣東:趙士北、錢樹芳、邱逢甲
  湖北:時功玖、張伯烈、劉成禺
  湖南:歐陽振聲、彭允彝、劉彥
  浙江:王正廷、陳毓川、殷汝驪
  江蘇:陳陶怡、楊廷棟、凌文淵
  安徽:常恆芳、凌 毅、範光啓
  江西:湯 漪、王有蘭、文 群
  山西:李 素、景耀月、劉懋賞
  福建:潘祖彝、林 森、陳承澤
  廣西:曾 彥、鄧傢彥、朱文邵
  貴州:平 剛、文崇高
  雲南:段宇清、張耀曾、席聘臣
  陝西:張蔚森、趙世鈺、馬步雲
  四川:張懋隆、吳玉章、周代本
  (後改為熊斐然、李肇甫、黃樹中)
  奉天:吳景濂
  直隸:𠔌鐘秀
  河南:李盤
  42名議員中,同盟會會員占了30餘人,即3/4以上。議員會議選舉林森為議長,陳陶怡為副議長。
  參議院正式成立,孫中山率各行政官員莅會,並緻祝詞:
  人有恆言:革命之事,破壞難,建設尤難。夫破壞雲者,仁人志士,任俠勇夫,若心焦慮於隱奧之中,而喪元斷脰於危難之際,此其艱難困苦之狀,誠有人所不及知者。及一旦事機成熟,倏然而發,若洪波之决危堤,一瀉千裏,雖欲禦之而不可得,然後知其事似難而實易也。
  若夫建設之事則不然。建一議,贊助者居其前,則反對者居其後矣;立一法,今日見為利,則明日見為弊矣,又況所議者國傢無窮之基,所創者亙古未有之製。其得也,五族之人受其福;其失也,五族之人受其禍。
  嗚呼!破壞之難,各省志士先之矣;建設之難,則自今日以往,諸君子與文所黽勉仔肩而弗敢推謝者也。矧為北虜未滅,戰雲方急,立法事業,在在與戎機相待為用。破壞、建設之兩難,畢萃於茲。諸君勉哉!各盡乃智,竭乃力,以固民國之始基,以揚我族之大烈,則不徒文一人之頌禱,其四萬萬人實嘉賴之。
  孫中山提出設立法製局,由宋教仁任局長,負責法製的編訂工作。孫中山在《大總統咨參議院法製局職製》中說:“竊維臨時政府成立,所有一切法律命令,在在須行編訂,法製局之設,刻不容緩。應將法製局職製提出貴院議决,以便施行。”
  孫中山特意召集同盟會議員,對宋教仁草擬的臨時約法進行討論。孫中山在討論時指出,應將五權憲法納入約法,道:“非如此則不足以措國基於鞏固。而中華民國主權,則屬於國民全體。”
  孫中山以臨時大總統名義,正式公佈了《中華民國臨時約法》。這部共和國憲法否定了獨裁專製的君權製,賦予國民自由平等的權利,其主要內容有:
  (一)中華民國人民一律平等,無種族、階級、宗教之區別;(二)人民身體非依法律不得逮捕、拘禁、審問、處罰;(三)人民之傢宅非依法律不得侵入或搜索;(四)人民有言論、著作、集會、結社之自由;(五)法官獨立審判,不受上級官廳之干涉;(六)人民享有請願、陳訴、考試、選舉、被選舉的民主權利;(七)政權機構實行三權分立的民主制度,即參議院行使立法權,總統行使行政權,法院行使司法權,三者互相獨立、牽製、分而治之;(八)參議院有彈劾總統的權力;(九)人民享有參政權,國傢實行民主管理。
  所有臨時政府一切重要的法製,均由法製局編訂,呈臨時大總統咨參議院議决後,咨復臨時大總統,經臨時大總統簽署公佈,發交各行政部門執行。一般的政策法令,則由臨時大總統或各部發佈執行。臨時政府為宣佈法令,發佈中央及地方政事,設置公報局,以但燾為局長,負責編印《臨時政府公報》。
  孫中山對於亡清虐政,尤其用刑具逼供審訊,深惡痛絶,中夜以思,怒火中燒。他指出刑罰之目的在維持國權,保護公安,而非快私人報復己私,無非以示懲創,使為後來相戒。他命令內務、司法兩部,通飭所屬禁止刑訊,不許行政司法官署,及何種案件,一概不準刑訊。鞫獄當視證據之充實與否,不當偏重口供。其從前不法刑具,悉令焚毀,並要求仍不時派員巡視,如有不肖官吏,日久故智復萌,重煽亡清遺毒者,除褫奪官職外,付所司治以應得之罪。
  孫中山嚴禁對犯人施行體罰。他指出,近世各國刑罰,對於罪人或奪其自由,或絶其生命,從未有濫加刑威,虐及身體,如體罰之甚者。蓋民事案件,有賠損害、回覆原狀之條;刑事案件,有罰金、拘留、禁錮、大辟之律,稱情以施,方得其平。他命令司法行政各官署,不準再用笞杖、枷號及其他不法刑具,其罪當笞杖、枷號者,悉改科罰金、拘留。
  為了保護民權,孫中山下令內務部。嚴禁販賣人口和拐賣人口到國外充當苦工。他在一個命令中指出:本總統對姦徒拐販,痛心疾首,殷念不忘,禁止拐賣人口,尤為刻不容緩。
  孫中山發佈了一係列命令,禁止鴉片的種植、吸食和買賣,禁止賭博,禁止纏足,剪除辮子,禁唱淫戲等,廢除賤民身份,許其一體享有公民權利;宣傳不得歧視廣東和福建的水上居民、浙江的“情民”和河南的“丐戶”,並給予和普通人民一樣的平等待遇,使之享有國民的權力;革除清朝官廳中“大人”、“老爺”的稱呼;發展文化教育,提倡男女同校,奬勵女學,廢止讀經;還頒布了一些奬勵工商業發展的規章制度,奬勵興辦實業;通令各省救濟災民。
  臨時政府成立後,消除了封建主義長期統治下形成的人身不平等現象,體現資産階級自由、平等、博愛的精神,革除封建社會的各種弊習陋俗。以振奮人們的精神。社會熱心人士也紛紛組織團體,積極配合,努力宣傳民衆,轉移社會風尚。於是,一股改革不適應於民主共和制度舊的社會習俗的潮流,蔚然興起。時人對這種革新的社會潮流稱頌道:
  共和政體成,專製政體滅;中華民國成,清朝滅;總統成,皇帝滅;新內閣成,舊內閣滅;新官製成,舊官製滅;新教育興,舊教育滅;槍炮興,弓矢滅;新禮服興,瓴頂禮服滅;剪發興,辮子滅;盤雲髻興,墮馬髻滅;愛國帽興,瓜皮帽滅;陽歷興,陰歷滅;鞠躬禮興,拜跪禮滅;卡片興,大名刺滅;馬路興,城垣捲柵滅;律師興,訟師滅;槍斃興,斬絞滅;舞臺名詞興,茶園名詞滅;旅館名詞興,客棧名詞滅。
  在外交方面,臨時政府一方面希望中國能與外國平等友好相處,能夠自立於世界;另一方面又宣傳承認以往各國與清朝政府所訂的一切條約和清朝政所藉的一切外債,並表示“照舊尊重”外國通過清政府取得的一切權益,企圖以這種妥協,來換取帝國主義各國對臨時政府的承認。
  但是,孫中山仍以臨時大總統名義,發佈《對外宣言》,態度鮮明地表示:在革命軍興起以後,清政府對外締結之條約、所藉之外債、出讓之權利,民國一律否認。
  孫中山下令整飭軍隊,他以大總統名義發佈嚴加約束士兵的命令說:“江寧光復以來,秩序紊亂,至今尚未就理。頃聞城鄉內,盜賊充斥、宵小橫行,夜則攔路奪物,晝則街頭賣贓,或有不肖兵士,藉稽查為名,私入人傢,擅行劫掠,以至行者為之戒途。此皆兵士約束不嚴、警察詰姦不力所致。”
  孫中山命令陸軍部迅切頒行軍令,責成各軍司令官以下將校切實奉行。他下令設立南京衛戍總督、直隸於臨時大總統,並任命徐紹楨為衛戍司令。
  徐紹楨會同在南京各軍司令官,有浙軍第1師長朱瑞、鐵血軍總司令範光啓、滬軍先鋒隊司令官洪承點、光復軍司令李燮和、南京憲兵司令茅迺封、粵軍司令姚雨平、江寧警察總監吳忠信,及衛戍總督府下所轄各分區司令官等20餘人,開會議决維持治安辦法,發佈告示,頒行軍律若幹款。
  陸軍部又頒行維持地方治安臨時軍律12條,規定任意擄掠、強姦婦女、擅殺良民、擅封民屋財産、硬搬良民箱籠及銀錢者槍斃;勒索強買、私鬥傷人者抵罪;私入民宅、行竊、賭博、縱酒行兇者罰。
  臨時政府在整肅軍隊紀律的同時,加強軍政建設。臨時大總統簡任黃興兼大本營兵站總監和參謀總長,鈕永建為大本營兵站次監和參謀次長,藍天蔚為關外都督兼北伐第二軍總司令,譚人鳳為北伐招討使。雲集在南京的軍隊,不僅有浙軍、滬軍、光復軍、蘇軍、粵軍、贛軍、海軍陸戰隊,而且還有革命黨人組織的各種名目的敢死隊、義勇隊,以及範光啓的鐵血軍、林宗雲的女子國民軍等,人數不下30萬。這些軍隊被整編為21個師。
  孫中山决定北伐,他在任臨時大總統的第4天,電令廣東都督陳炯明出兵北伐。他說:
  “中央政府成立,士氣百倍,和議無論如何,北伐斷不可懈。廣東軍明勇敢素著,情願北伐者甚多,宜速進發。”
  1月6日,北伐聯軍總部從上海移往南京。孫中山宣佈自任北伐總指揮,任命黃興為陸軍總參謀長,並表示:擬俟和議决裂後,親統大兵北伐。同時製定了6路北伐的計劃,並通告黎元洪執行。6路北伐軍是:以鄂、湘為第一軍,由京漢鐵道北進,粵皖為第二軍,嚮河南北進;與第一軍會於開封、鄭州間;淮陽為第三軍,煙臺為第四軍,嚮山東推進,會於灤州、秦皇島;合關外之兵為第5軍,山陝為第6軍,嚮北京進擊。一、二、三、四軍即達目的後,與第五、六軍直指敵。
  作戰計劃製定後,已經集結在南京周圍的粵軍姚雨平部和皖軍柏文蔚部,立即沿津浦路嚮北推進,到皖北的固鎮同清軍張勳、倪嗣衝部發生遭遇戰。
  姚雨平、柏文蔚部8000名將士乘火車從南京直達蚌埠,在蚌埠用過晚飯,全體將士威然肅立在車站月臺上,姚雨平登上臨時用十幾張方桌搭起的講臺上,用一隻白鐵皮喇叭筒對部隊訓話:
  “各位弟兄!當今,民國臨時政府成立,民心趨嚮共和。可是,虜廷未滅,袁世凱和他的北洋軍對抗民國,仇視共和,罪大惡極,國人當不與共戴天!我們革命軍奉孫大總統之命舉師北伐,全綫進軍。我們北伐第二軍今天開赴前綫,進擊南犯的張勳江防軍。古人云:‘師剋在和不在衆’。辮子兵的武器裝備雖比我軍好,人數比我軍多,可是,就在兩個月之前,他們曾是我們革命軍手下敗將,衹要我們8000將士協力同心,就一定能直搗黃竜,踏平專製巢穴,把中華民國五色旗插到紫禁城頭上去!”
  姚雨平訓話之後,部隊立即登上火車,嚮固鎮方向駛去。
  固鎮本來控製在民軍手裏。兩天前,張勳在徐州率2000辮子兵乘火車突然襲擊固鎮車站,守衛車站的民軍僅百餘人,扼險抵抗,後因張勳部從兩翼包圍上來,民軍後援未至,戰到薄暮,衹得退到距固鎮30裏的新橋。夜半,固鎮落入張勳辮子兵手裏。
  袁世凱在張勳攻占固鎮後,即電令直魯、東三省各派軍隊前往支援。北洋軍第5鎮已派出步隊4營、炮隊1營、馬隊2隊、由東巡防營1000名清兵先後開到徐州和宿縣,準備進攻南京。民軍北伐的第一個目標是從辮子兵手裏奪回固鎮,拔除北洋軍威脅南京的前沿據點。
  張勳在攻下固鎮後,又派了7個營的辮子兵到固鎮下營,有一半是馬隊,準備第二天嚮蚌埠進攻。辮子兵巡邏隊見到遠處一列火車呼嘯而來,又突然在不遠處熄了燈,停了下來,便認定是民軍的北上部隊。巡邏隊哨官認為火車上來的,十之八九是小股民軍。目的是為了摸摸虛實。他想:何不把他們一口吃掉,好去嚮張大帥報功領賞。於是,辮子哨官一聲令下,百十來個辮子兵便拉開了散兵綫,手持新步槍,趁黑緩緩嚮列車摸去。
  辮子兵巡邏隊距離北伐軍衹有十幾丈遠時,北伐軍的步槍、機槍突然一齊開火。走在前頭的辮子兵十幾人被擊斃,走在後邊的,見勢不妙,慌忙掉頭就跑。
  北伐軍在嘹亮的軍號聲中,從地上躍起,嚮車站追去。正在車站裏酣睡的3營步隊,忽聞外面槍聲大作,驚惶失措,指揮官也在搞不清民軍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便瞎喊一通。辮子兵騎上馬,也就覥懂懂地衝了出來,胡亂地放一陣槍。
  張勳的馬隊未曾打過夜戰,黑燈瞎火中,遭到民軍夜襲,嚇得心驚膽跳。忽然,“轟”地一聲,一發炮彈落在馬群中爆炸,死傷了幾匹馬。戰馬受驚,紛紛拚命掙脫繮繩,在漆黑的曠野裏狂奔亂跑。有的掉進了澮河中,被冰冷的河水凍得亂叫。
  經過1個多小時的夜戰,驚慌失措的辮子兵被打得一敗塗地。一群群不成隊形的辮子兵,沒命地往北方逃跑,途中攔住一列自北往南開的貨車,劫持機車司機倒回宿州方向去。
  北伐軍緊追不捨,炮轟火車頭,終於將車頭擊毀。車上的辮子兵倉皇棄車奔逃,動作慢的或者被俘,或者被擊斃。
  拂曉,北伐軍在固鎮集合。辮子兵的槍枝彈藥丟遍滿地,在車站前還留下了一尊巨大的子母炮,辮子兵的屍體橫七竪八。那些被打散的800餘匹戰馬,也被北伐軍士兵追了回來。
  激戰了半夜而大獲全勝的北伐軍戰士,志氣高漲,沒有半點疲乏之意。司令員姚雨平站在一個臺階上,興奮地嚮士兵們發表演說:
  “弟兄們,氣可鼓,不可泄!敵人的殘部正往宿州逃竄,那裏是他們的第二大本營,兵貴神迅,我們决不能讓他們在宿縣站穩住腳跟。現在,我們務必一鼓作氣,馬上登車,趁勝追擊!”
  戰士們再次登上列車,火車汽笛長鳴,徐徐嚮北開去。從8000餘名戰士中抽出會騎馬的800餘人,利用繳獲的800餘匹戰馬,編成北伐騎兵隊,尾隨列車之後,嚮宿縣奔馳而去。
  江南提督兼江防大臣張勳,清早起來便同皖軍頭子倪嗣衝在宿州城內司令部樓上下棋。張勳嗜賭如命,倪嗣衝奕棋上癮,兩人正好一拍即合。他們自督軍江淮以來,每天早晨,總要在這樓上擺棋盤,拚殺數局。棋盤邊擱着金戒指或瑪瑙杯,便是賭註。張勳身邊還坐着一個天姿國色的姨太太。
  姨太太是蘇州人,張勳把她買來,給她取名叫小毛子。她剛18歲,不但容貌絶世,棋琴詩書無一不曉。那57歲的張勳,門下妻妄成群,對小毛子有獨愛之情,他讓小毛子相隨身邊,寸步不離。張勳被革命聯軍趕出南京城,倉皇渡江逃跑時,沒有顧上心愛的小毛子。小毛子在下關被江浙聯軍憲兵隊捕獲,聯軍總司令徐紹楨把她安置在南京門簾橋前清候補道陳善傢裏。陳其美得知後,建議將小毛子押解到上海,陳列張園,供人參觀,門票四角,收入充當軍餉,估計可得軍資十萬元。徐紹楨不同意,派津浦鐵路局局長陶遜,專程將小毛子護送到徐州,交還給張勳。
  張勳正因失掉小毛子而心情煩躁,幾位不知趣的姨太太想趁機跟張勳討寵,不料張勳張開五指,左右開弓,打得姨太太們四處躲藏,再不敢去糾纏他了,參謀長嚮他匯報辮子兵在南京打仗時傷亡情況,他牛眼一瞪,拍着桌子大駡道:“丟了幾營兵算得上幾根鳥毛!老子把小毛子都丟掉了。”
  張勳煩悶不堪,副官進來報告:“大帥,民軍把太太送回來了!”
  張勳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副官的衣襟,瞪着他問道:“在哪裏?”
  副官吞吞吐吐地回道:“在徐州火車站,是由鐵路局陶局長送來的,太太坐在轎子裏。”
  張勳喜出望外,放開副官,喝令道:“快傳我的令,速派儀仗列隊出城歡迎!”
  從張勳公館到徐州火車站的大路兩旁,排列辮子兵儀仗隊,張勳帶着衛隊,滿面春風地到車站迎接小毛子。他見過陶遜後,便跑到花轎前,掀起蘇綉轎簾,果見小毛子懷抱琵琶,端坐在轎內。小毛子擡頭見到張勳,嬌嘀嘀地喊了聲:
  “大帥!”
  張勳重新得到小毛子,十分感謝陶遜,便把從南京劫持來的機車14輛、客車80輛悉數歸還鐵路局。陶遜即把機車、客車開回南京,姚雨平的北伐軍所乘列車,便是張勳歸還的。
  張勳與倪嗣衝對弈,把那金戒指、瑪瑙杯輸了不下幾十衹。這小毛子不服氣,便嚮張勳請纓,要把張勳輸掉的金戒指、瑪瑙杯全部贏回。
  這天早晨,倪嗣衝來到張勳公館樓上,見張勳身邊的小毛子,有傾城傾國之色,心裏便有些酸溜溜的,暗想:這老傢夥還真有此豔福。他坐了下來,小毛子忙將棋子擺好,張勳便同倪嗣衝拚殺起來。小毛子衹是靜靜地坐在張勳身邊,暗中觀察倪嗣衝的棋路卻不言語。
  不一會功夫,張勳卻是輸了一盤,把那鑲有一粒藍寶石的沉甸甸的戒指,從自己面前推給倪嗣衝,倪嗣衝“嘿嘿,嘿嘿”笑着,狡黠的小眼瞟着小毛子,抓過金戒指,套在無名指上。小手子忙伸開玉手,把棋子重新擺好,站起來嚮倪嗣衝躬了躬身子,嬌聲嗔氣地道:“請倪大帥賜教!”
  倪嗣衝見小毛子與他對弈,從小眼裏射出邪光,渾身不覺發癢,真想把小毛子一把摟在自己的懷裏。但他卻裝得一本正經地說:“太太,這使不得,使不得!”
  張勳手端一個蓋碗,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蛋奶,瞪着牛眼,瞅着倪嗣衝道:“你這野小子怎麽啦,怯戰了不成?”
  倪嗣衝道:“我和您老哥對弈,每盤皆是下賭註的,現在夫人上陣……”
  張勳拍着胸脯道:“哈哈,我當你野小子說什麽來着,我老張一生好賭,事無大小皆好下它一註。賭什麽,你衹管說吧!”
  倪嗣衝搖搖頭道:“衹怕大哥捨不得。”
  衹這一句話,惹得張勳驟發脾氣,“嗖”地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劍,“嚓”地一聲插在桌子上,惡狠狠地道:“賭什麽你衹管說,要賭身上的肉嗎?”
  倪嗣衝也是個狡詐好色之徒,見張勳的性子已被激起,便“嘿嘿,嘿嘿”笑了兩聲,又用眼睛盯着小毛子,用挑戰的口吻道:“把太太拿來下一註,你敢吧?”
  張勳一聽,便愣住了。他揮金如土,甚至用刀子割下身上的肉,也在所不惜,但他不能失去小毛子,在張勳為難之時,小毛子便嘻嘻地笑了起來,她用那雙秋波粼粼的眼睛瞟了張勳一眼,嬌聲道:“大帥,這沒有什麽了不起,我要先恭喜您將又有一位新的太太了。”
  她用兩衹大眼瞟倪嗣衝,嘻嘻地笑道:“倪大帥的夫人,不也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娘子嗎?”
  倪嗣衝見小毛子這般神態,恨不得立馬把她贏過來。兩人你來我往地廝殺起來。張勳把心都提到嗓子上來。眼睛死死盯着棋盤。
  雙方酣戰得難解難分之際,忽聽樓梯一陣亂響,張勳心裏一驚,便知不好,沒有大事,誰也不敢上樓打擾。他的貼身護兵阿三跑上樓來,跪在張勳面前:“稟老爺,先頭部隊昨夜在固鎮遇上孫文的北伐軍,敵衆我寡,抵擋不住,已退回宿州,3營騎兵和戰馬幾乎全部損失。”
  張勳忽地從抽屜中抽出一支手槍、惱怒地朝玻璃“乒乓”開了兩槍:“蠢驢,還不快給我下令封鎖城南,那些該死的民匪一定會追上來的!”
  小毛子嚇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拉着張勳的胳膊:
  “大帥,怎麽辦呀?”
  張勳雖然心裏驚慌,卻裝着鎮靜的樣子道:“不要怕,你在這裏等着,我去指揮部隊,把民匪打退後再回來!”
  倪嗣衝心裏暗想:他娘的,早也不來,晚也不來,偏偏在我快把小毛子弄到手裏時來。他眼巴巴地望着小毛子,又不得不跟着張勳下了樓。
  宿州城內一片騷動,老百姓都關門閉戶躲在傢裏不敢出來。各城門都有重兵把守。城垣四周野炮林立,城墻上伏兵如蟻。張勳、倪嗣衝手提馬刀,腰插短槍,匆匆登上城門,準備督戰,舉起望遠鏡一看,見那北伐軍拖着山炮,端着機槍,騎着戰馬,分頭而進,潮水般地涌了過來。
  張勳暴跳如雷:“開炮!開炮!”
  “轟轟轟”幾發炮彈都落在北伐軍身後。張勳的炮隊配的都是野炮,打遠,不打近。北伐軍已勇猛地衝了過來,機槍朝城樓上猛射,大炮嚮城裏猛轟,宿州城一時間硝煙彌漫,古城欲毀。
  北伐軍的敢死隊手持雪亮戰刀,在機槍掩護下,吶喊着嚮城垣衝過來。
  張勳在混亂中喊道:“嗣衝老弟,勝敗乃兵傢常事,快退吧!”
  張勳左顧右盼,卻不見倪嗣衝的蹤影。他再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在兩個衛兵的護持下,踉蹌蹌地從城樓上退了下來。一個衛兵給他牽來了一匹馬,張勳跨上馬鞍,氣急敗壞地對衛兵命令道:“快去通知各標各營,馬上嚮符離集撤退。然後上火車,回到徐州老營。到徐州後。我要訓話。”
  張勳慌忙打馬回府。他翻身跳馬,便迫不急待地朝樓上奔去。剛踏上樓梯,便聽到樓上有女人哭泣聲,還混雜着男人急切的喝斥聲:“快跟我走!”張勳立即拔槍在手,衝上樓去,看見倪嗣衝樓住小毛子正欲下樓。
  原來倪嗣衝趁張勳在城樓上督戰,便悄悄地溜了回來,跑到樓上,佯稱張勳受重傷,囑他前來保護小毛子到徐州去。小毛子嚇得沒有主見,被倪嗣衝摟着。正欲下樓,沒想到張勳趕了回來。張勳氣得大喝一聲:“你這狗雜種,竟敢搞到老子頭上,看我斃了你!”
  倪嗣衝見張勳正要嚮他開槍,忙把小手子往前面推,張勳怕誤傷小毛子,將手槍收回,倪嗣衝趁機飛步下樓去。
  張勳把小毛子往懷裏一抱,親了一口,纔拖住她嚮樓下跑去。張勳的十幾房太太,各自從房裏跑出來,趔趔趄趄地奔到張勳身邊,扯着張勳的衣袖,哀叫:“老爺救命!老爺救命!”張勳圓睜牛眼,掙脫太太們的糾纏,緊緊摟抱着小毛子,翻身上馬,揚鞭摧馬,衝出宿州城北門,抄小道直奔符離集而去。這些晦氣的太太們,嚎哭着,夾在亂兵之中奔逃。
  張勳、倪嗣衝所部被姚雨平、柏文蔚部窮追猛打,節節潰敗,一直逃到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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