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评传 康震評說李清照   》 武陵人遠新愁又添      康震 Kang Zhen

  青州十年,是趙明誠夫婦幸福的十年。在這十年裏,蔡京等人陸續退出政治舞臺,趙明誠兄弟也開始重新返回仕途之路。這本為天大的好事,但隨着趙明誠回到仕途,他與李清照之間卻又出現了變故!真可謂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趙明誠重回仕途,本是件值得歡欣的事,但在李清照的一首詞當中,卻有些意於言外,這是一首我們都非常熟悉的詞——《鳳凰臺上憶吹簫》: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鈎。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幹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從內容上看,這首詞顯然是在思念遠在外地做官的趙明誠。
  其實掰指一算,李清照與趙明誠自從結婚,還未曾真正分開過。剛結婚時一同在東京汴梁生活,後來屏居青州十年,夫妻兩人真正各自一方的分開生活,就是此次趙明誠重返仕途之後。這對於長年廝守的夫妻倆,尤其是重情的李清照而言,真是一種殘酷的折磨,所以李清照那些纏綿悱惻、思念趙明誠的詞作,比如“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一剪梅》),又如“莫道不銷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醉花陰》)等膾炙人口的名篇佳句,幾乎都是在這一時期寫的。
  但是這一首詞裏卻隱含着一些非同尋常的味道。
  這一天上午,李清照起得很晚,香爐中的熏香早已熄滅,床上的被子也亂如紅浪。起床了也懶得梳洗打扮。女人本來是最愛美的,李清照為什麽要如此蓬頭垢面?衹因女為悅己者容,趙明誠並不在傢,打扮了又有誰看?梳妝盒上都已覆滿薄塵,顯然趙明誠已經久未返傢。
  看看鏡子中的自己,仿佛比日前消瘦憔悴了許多。為什麽這麽消瘦?不為醉酒,不為傷秋。幾次話到嘴邊,可是欲說還休,那“多少事”就是無法說出口。李清照真似有段難言的隱衷,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終於,好似要極力掙脫這難言的苦衷,李清照嘶喊:休休!——罷了罷了!算了算了!為了留住趙明誠讓他不再遠行,她唱了千萬遍《陽關麯》,但終究不能留,衹獨留她一人,每天凝眸望着那樓前的流水。而離愁就如東流水,她的愛人卻也像這流水,衹在她身邊作短暫的停留,便又匆匆離去,僅有流水為她見證相思之苦。
  詞中的蹊蹺之處在於所運用的兩個典故:一個是武陵人遠,一個是煙鎖秦樓。
  武陵人遠,來自南朝劉義慶所著《幽明錄》中的一個神話傳說。據說漢朝的時候,劉晨、阮肇二人入天台山採藥迷路,遇上兩位仙女,樂而忘返,與她們共同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返傢後,方知世間已過六世。正所謂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煙鎖秦樓,是《列仙傳拾遺》上的故事,說秦穆公時有個人叫做蕭史,擅長吹簫。穆公將女兒弄玉許配給他。弄玉跟蕭史作鳳凰之鳴,果真召來鳳凰,於是他們便乘鳳而去。
  這顯然都是與長久的離別有關的典故。但問題在於,在煙鎖秦樓的典故中,弄玉與蕭史雙宿雙飛。但現實生活中,李清照卻沒有能夠與趙明誠一起飛走,飛到趙明誠的身邊。而在武陵人遠的典故中,那兩個人離傢迷路後,便與仙女生活了半年的時間,換言之,是個離別後有外遇的典故。那在現實生活中,是否離傢外出做官的人亦遇到了仙女?也與他們在一起生活?
  李清照在詞中不無含混地說:“多少事、欲說還休。”究竟是什麽事情,讓她想說而沒法說,也不能說、不便說?在詞的結尾,她說:“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衹是在凝望流水的一瞬間,又平添了一段新的憂愁。這新的憂愁到底又是什麽呢?在李清照的內心,究竟隱藏着怎樣的難言之痛?她與趙明誠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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