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的栽种、管理和采摘,需要大量劳动力。这时,赛义德苏丹不顾外界的反对,继续在桑给巴尔开办奴隶市场。如果说以往的奴隶市场主要是向阿拉伯半岛、印度和印度洋上的欧洲殖民地转卖黑人奴隶,那么,现在的奴隶市场则把大量奴隶转卖给本地的丁香种植园主。这样,每年都有大批黑人奴隶从非洲大陆的坦噶尼喀,甚至刚果、马拉维、乌干达等地贩运而来,最多时一年达到四万多人。桑给巴尔首府桑给巴尔市内现今残存的马鲁胡比码头,据说曾经转运过十多万名奴隶。奴隶上岸后被关进用珊瑚石修建的奴隶堡中,用铁链栓在固定在墙壁上的大铁环上,严防逃跑。看过丁香林之后,我参观了码头旁边的这座奴隶堡。几段颓垣断壁,足有二尺厚。铁环锈蚀斑斑,倒悬在墙上。这些令人辛酸的历史残迹,已成为当年罪恶的贩奴活动的有力见证。
离这个奴隶堡不远,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天主教堂。这座神圣殿堂的所在地曾是桑给巴尔最大的奴隶市场。当年,这里栽有一排排木桩,搭有一个个高台。手执火器的兵士把奴隶驱赶到这里,牢牢捆绑在木桩上,然后凶狠地用皮鞭抽打。奋力挣扎者,表明身强力壮,是好劳动力,可以卖个高价。买主将买来的奴隶用铁索拴成串,赶到丁香种植园里做苦工。成千上万的奴隶,不论风吹雨打日晒,终年在种植园里劳作。他们用自己的汗水,用自己的血泪,把丁香树浇灌,使它们枝繁叶茂,花开香飘。年复一年,他们的脂膏被榨干,用以填充种植园主的便便大腹。
在丁香种植园劳作的奴隶们经历了两次解放。一次是19世纪末,桑给巴尔的奴隶制被迫废除,奴隶们大多成为“自由人”,人身不再属于奴隶主。这实际上只是名义上的解放,因为奴隶们虽然得到“自由人”的身份,但由于没有自己的土地,还不得不在种植园劳动,经济上继续受盘剥。另一次解放是1964年。这年的1月,桑给巴尔爆发革命,代表阿拉伯封建主的苏丹王朝被推翻。随后,新政府进行土地改革,广大无地或少地的非洲人得到应有的土地。从此,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栽种丁香,按规定将产品出售给国家。20世纪六十年代末,桑给巴尔的丁香产量创历史的最高记录,年产量由以前的1?2万吨上升到2万吨,年产值占国民总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以上。桑给巴尔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丁香出口国。就这样,政治上和经济上均获得解放的桑给巴尔人创造出“历史的奇迹”。
一天下午,我独自到桑给巴尔市街头闲逛。穿过一条条石板铺路的狭窄小巷,来到一片空旷的场地。炽烈的阳光下,只见一片红艳艳的东西摊在地上。一位赤膊老人站在旁边,手拿木棍在搅拌。近前一看,我发现,红艳艳的东西原来是刚采撷下来的丁香花蕾,老人正在翻晒。老人告诉我,他的祖辈曾是种植丁香的奴隶,他自己亦曾在别人的丁香种植园当过帮工。革命成功后,他有了自己的丁香树,从而结束了长期受人奴役的屈辱,而成为丁香的主人。现在,他有丁香树二百多棵,每年能采摘近万斤花蕾,有一笔可观的收入。我听后向老人表示祝贺。他满脸饱经风雨的皱纹舒展开来,漾起得意的笑容。是自豪?是幸福?我一时说不准。我只觉得,桑给巴尔充满血泪的丁香种植史,已经揭开新的一页。在这新的一页上,丁香花开似锦,枝枝朵朵,无比俏丽,无比清香。
老人得悉我来自北京,抓起一把花蕾,塞给我说:“这是头茬花,刚摘的,收下吧。”盛情难却,我拣了几朵,夹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中。愿那清幽的花香,时时飘散在纸页间;愿那真诚的情谊,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中。
(1985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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