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学者 》 孔子 Confucius   》 第237节：第三十七章(6)      高光 Gao Guang

　　弟子都惊呆了，从前夫子可不是这样的，他对子路去卫时也有嘱咐，如果子路要车，他就送车；如果子路要言，他就赠言。他不那么吝啬的，这会儿的夫子怎么啦？
　　曾参看看公冶长，公冶长使使眼色，还得对夫子再说啊。曾参说：我们想给颜回师兄好好厚葬，夫子你拿出车来，要是夫子没有车了，我们众弟子也会拿出钱来，给夫子再买一辆车。
　　孔子说：我自己没有车吗？我是贵族，我是大夫，我有车。我既是有车，为什么还要你们再给我买一辆车？你们买一辆车，我怎么乘坐？我一乘车，路人都会指点我：看哪，那是孔夫子，他穷困潦倒，连一辆车也买不起，还得他的弟子给他买车。你说，我能那么做吗？
　　冉求说：用夫子的马车，是颜回师兄的荣耀。夫子，我把我的车送与夫子，我不再用车了。
　　孔子撇嘴说：我可不用你的车，你的车是讨好季孙肥弄来的，我用它做什么？你那车可了不得，清一色的白马，从前可是上大夫才用的。带花纹的车，回也用不起。回只是个士，他跟我一辈子，连个官也没做过。
　　孔子哽咽了，说不清是跟谁赌气，他要赌气，颜回如果活着，也一定会赌气的。孔子指点着他的弟子们说：他比你们哪一个人都强，可他一辈子没做过官，他只是一个士！
　　曾参大声说：夫子，颜回兄是士，但他也是一个国士，他没做过官，但阙里哪一天没有来请他做官的车马？我们可以借此时机，给颜回兄做一次大葬，让他富比王侯，风光风光，让全鲁国的人都记住他。
　　孔子轻声说：胡扯，胡扯！季孙斯葬得风光，你说，全鲁国的人都记得住他吗？谁有钱，人就记得住他，那吴王夫差就会永垂不朽了，伍子胥也不必自尽了。天下人都该记住回，比比他，让你羞愧，觉得自己怎么就不如回呢？人这一辈子怎么活，也赶不上回，做人难，做好人更难。你们安排吧，我只管收祭礼，别的事儿，我不管，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子夏说：夫子，那是下人做的活儿，你不能干。孔子说：你不了解回，他一定愿意我干这个。曾参说：是啊，他一辈子都听夫子的。孔子哭了，像是个孩子，哭得很伤心：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何必说这个？说这个有什么用呢？
　　众弟子商议，决心要厚葬颜回，他们不甘心，颜回就这么贫穷地死去了，真惨啊。夫子真是顽固，老顽固！他们再来求夫子，要厚葬颜回。
　　孔子说：不行，那不合乎礼。
　　曾参说：我们再没钱，也要厚葬颜回，就是邻里乡亲也都愿意，夫子，你就答应了吧。孔子问：你们有钱吗？冉求说，我卖了房子，也要厚葬颜回兄。众弟子说，他们拿出全部的积蓄，也要好好办一次葬礼。
　　孔子说：好啊，好，我喜欢葬礼隆重，等我死了，你们再用吧。到时你们人人拿钱，别说没钱啊。回只是一个士，不能厚葬。
　　子夏忽地说：不对，夫子，你没人情啊，颜回也做过左史。孔子说：代左史。如果回也算是做过左史，我就算是做过鲁国的相了。那只是一次盟会，代做一件事，也算真的吗？回会愿意你们这么虚张声势吗？
　　众弟子恨孔子，夫子从来是从谏如流的，怎么会这么顽固呢？就算是为了颜回，他也不该这么做呀，颜回是最肯听他的，最信任夫子，他为了夫子，肯吃苦，肯陪伴他一生，夫子就不能在他最后的葬仪上花费一些钱财吗？夫子为人仁义，为人宽厚，是真的吗？他待人如此，真的令人寒心啊。公冶长对冉求说，要冉求去劝孔子。冉求摇头，说：今天早晨夫子正在训我，他要不认我这个弟子啦，我说话有什么用呢？公冶长再对曾参说，你是夫子最看重的弟子，你去对夫子说说，好不好？曾参苦笑：夫子可不看重我，夫子能容我，就很好了，我就知足了。夫子最看重的，当然是颜回。如今还有一个夫子最看重的人，是子贡，可他去游说各国诸侯，还没回来呢。
　　孔子去歇息，众弟子商议，还要厚葬颜回，颜回妻也被他们劝动，曾参对她说：嫂子，颜回师兄一生贫穷，也安于贫穷，但他死后，可不能让他那么去了。你知道，夫子不愿意，是夫子也贫穷，夫子不想让颜回受师兄弟们的馈赠，但师兄弟们是谁？都是颜回的亲人啊。夫子哪一点都好，只是这点不好，只安于贫穷，贫穷是好事吗？不是。要不是贫穷，颜回师兄哪能这么英年早逝呢？颜妻也哭泣说：你们是他的亲兄弟，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他一辈子都听夫子的，从来没有不听夫子的，你说他受了委屈，他自己依然还是那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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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昆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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