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我已经见到了许多的纪念碑,其中包括举世闻名的巴黎协和广场的方尖碑,但至今留给我最深印象的,却是南特的这座绿色纪念碑。
伫立在这座庄严的纪念碑前,进入法国后一直横亘在心头的那种隔膜感,一下子消除殆尽。中国和法国的差异虽大,但有一种最基本的东西把我们联系到了一起,那就是对霸权主义、法西斯主义的痛恨与抵制。
这纪念碑设计得朴素有力。中间的碑体浇铸得厚重挺拔,上面镌刻着当年捐躯的五十位市民的名字;两旁是两位妇女的雕像,造型简洁而凝重,一边的妇女护卫着一支巨大的麦穗,另一边的妇女手持一把出鞘的利剑——还用解说吗?除了占人类比例极少的一小撮法西斯分子,最大多数的人,从法国的所谓“右翼”“保卫共和联盟”到法国的“左翼”社会党以及共产党人士,从南特的新任市长到那位对他极其不满的剧院经理,从号召为饭票涨价上街游行的大学生到我们这万里外而来的外国客人……面对着这绿色纪念碑,都可以找到相互之间的“最大公约数”。
那绿色纪念碑的圆形碑座下,摆放着当天人们奉献的鲜花,微雨把花束润得更其鲜洁,最大的一束上系着嵌金线的黑缎带,上面写着“绝不允许重演!”题款说明,这花束是曾在同一个德国法西斯集中营中蒙难的十几个幸存者敬献的。据说不管是春夏秋冬,还是阴晴雨雪,这碑下总少不了市民们奉献的鲜花,来这里奠祭“五十人质”的既有工人、店员、学生、教授、艺术家,也有资本家、高级职员、市府议员和流浪汉;既有白发苍然的老叟老妪,也有红颜似花的少女少男……因为他们全都清楚,那五十个被德国法西斯枪杀的人质,就既有老板也有工人,既有饱学之士也有文盲,既有孱弱的老人也有妙龄的少女,既有天主教徒也有共产党人……以“保守”而著称的南特啊,我怎能忽略你这清醒而正义的一面?
亲爱的朋友,如果我告诉你那天我在霏霏的细雨中,在那绿色纪念碑附近徘徊了很久,并且最后便坐到街旁小公园的长椅上,任湿漉漉的梧桐叶飘落肩头而不拂去,沉思、沉思……你该不会见怪吧?我想到我们这个世界仍然存在着法西斯细菌,就是在中国,“四人帮”的一度肆虐也说明我们并不能松懈防疫——当然,法西斯细菌的温床毕竟还在资本主义世界中,帝国主义、霸权主义、种族歧视、恐怖活动……每日每时都在孳生着这种毒菌;制止它蔓延,同它进行斗争,最终把它像天花、霍乱那样彻底扑灭,不正是整个进步人类的神圣职责吗?
亲爱的朋友,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从南特回到巴黎的第三天,我们便看到了令人振奋的景象。那天中午几位法国朋友请我们在波列瓦尔德大街的一家餐馆吃饭,吃完饭出来,我们发现整条街道上满涌着游行示威的队伍;他们打着横幅、标语,有的示威者更把口号写在臂章上和帽子上,其中不少人显得风尘仆仆,疲惫中显露出一种青铜般的坚毅。我们立即了解情况,原来这是一次声势浩大的反对种族歧视的示威游行。它的导火线是一个半月之前在法国南部马赛发生的一件事:几个法国青年打死了一名阿尔及利亚青年。表面上看,是一桩酒吧中间时而总要出现的寻常刑事案。究其心理上的冲突,是由于近年来北非和中非原法属殖民地有大量劳动力涌入了法国,法国一些资本家看出这些来自穷国的劳动力又肯干活又甘愿接受低工资,便解雇法国工人而改雇他们,从而使一些法国工人嫌厌、鄙弃他们。但这仍然不是最本质的原因。深究下去,资本家之所以给北非人、黑人、亚洲人低工资,以及那几个白人青年之所以视阿尔及利亚青年命贱,敢于下手将其打死,盖出于种族歧视。这件事首先
激怒了流落在马赛的阿尔及利亚人,四位阿尔及利亚青年率先指出,种族歧视才是这件事的总根子,而种族歧视是法西斯主义的最大温床,他们便发起了从马赛徒步游行示威到巴黎的运动,俾使法国广大民众觉醒,掀起一个扑灭种族歧视和法西斯细菌的高潮。他们的义举不仅感动了许多深有同感的北非阿拉伯人、中非黑人和亚洲黄种人,也得到了沿途广大法国民众的踊跃呼应,许许多多富于正义感的法国人停下工作( 等于罢工),加入到这支徒步跋涉八百多公里的示威队伍中,终于在11月3日那天冒着严寒进入了巴黎市区,一贯以公布过《人权宣言》而引以自豪的巴黎市民,在马赛的血腥事件面前感到愧疚和激愤,因为早从报纸和电视中得知这支游行队伍的到来,不少人一早就纷纷走到街头翘望,待队伍入城时,便纷纷涌入其中,我们所见到的,恰是最壮观的一幕——游行者高唱着反对种族歧视的歌曲,浩浩荡荡地向法国总统办公所在地爱丽舍宫而去,据说密特朗总统早已表示完全支持这次游行示威活动,并将接见他们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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