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故鄉在紙上：一個村莊的歷史和命運   》 第23節：在嬗變中沒落(2)      潦寒 Lao Han

　　他輟學後引起我的關註，是因為他領回來了一個女人。在人們心目中，家庭條件不好，讀書又少的憤操想找一個媳婦，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在農村，能不能找到媳婦又是人們最關心，最好議論的話題。因此，憤操領回來一個女人，不啻我們村誰考上了大學一樣容易成為議論的焦點。
　　悲劇就是從這議論開始的。
　　大約是2000年深秋的夜，我正在傢裏看書，聽到街上有人吵叫，出門一看，見一個中年婦女站在憤操傢門口破口大駡，大意是說憤操不是東西，憤操領的那個女人也不是東西，十六七歲就跟着人傢跑，在傢和別人廝混都流過産了。我正疑惑時，誰說話這麽狠毒時，有人說這是憤操的老丈母娘，因為不同意女兒和憤操結婚，幾乎是三天兩頭來鬧，什麽難聽的話都說了。女兒大概是愛情故事看得多了，就認為憤操是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寧可不要父母，也不走了。
　　憤操嶽父嶽母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憤操沒有文化、沒技術，且比他的女兒大六七歲，能共同生活一輩子？即使能生活一輩子，能幸福嗎？可是，憤操為了這個女人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放着掙錢的地方不去，衹在女孩子多的挂面廠混，目的性也很強，女孩子們讓做什麽就做什麽，最後終於贏得這個比他小六七歲的女孩子的芳心。
　　農村的結婚現在也越來越不走形式了，像我這種讀多年書的人領一個結婚證完事，憤操也是一樣，等自己的第一個女兒出生後，到鄉民政所領了一個結婚證。對於這種未婚先育的事，基層政府能體諒百姓的難處，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據村裏人講，憤操是第二個女兒出生後纔登過丈母娘的門的。之前，到丈母娘傢都被轟了出來。孩子是維係婚姻的最結實的繩索。不但城市是這樣，農村也是這樣。有了兩個孩子的憤操，和嶽父嶽母的關係好像是緩和一下，儘管自己不去，允許媳婦去。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悲劇就此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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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憤操找人和丈母娘打官司，告他媳婦重婚罪。
　　憤操到縣法院，法院的人說，他們不屬於重婚罪，因為他們沒有結婚。說別人是事實婚姻，沒有證據。
　　憤操的事不瞭瞭之了……
　　這些消息都是斷斷續續地傳到我的耳朵裏的。然而，我在接受這些消息的同時又接收到了另一方面的消息。憤操和這個女人有了孩子之後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有一次憤操的女人也不知道因為哪一句話沒有說好，憤操上去兩個耳光，把他女人打得目瞪口呆。憤操的三哥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去又給了憤操兩個耳光。憤操的母親和憤操的女人因為爭棉花，駡得半條街都知道。憤操整天在傢不出門，也不掙個錢，日子不好過，連個吃????都緊張，兩個小孩整日哭鬧，煩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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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憤操找到我了，是在大年三十。他抱着小女兒在俺傢門口找到我的。
　　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小五（我的小名），你現在在哪兒？"
　　"鄭州？"我反而有些局促地回答。
　　"在哪個單位？"他有些居高臨下地問。
　　"我在一傢雜志社。"我說這話時，心裏仍忐忑不安。
　　"你不是報社呀，你聽說我們的事了吧！"
　　這時，我纔發現他的問話是那麽的平靜與坦然。
　　"我想讓你替我宣傳宣傳，把老丈母娘的醜事全部抖摟抖摟。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一個東西，調唆女兒和野男人私奔！"
　　我聽到這句話時，火騰地上來了。心想，你的女人跑，縱然和你老丈母娘的教唆有關係，但絶對不是主要原因。你的女人能拋棄父母和你生活是她的主觀原因，之所以能忍心拋下兩個孩子離開你，也是主觀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對你失望了。可是，我還是強忍着怒火，勉強地說："現在你最重要的事是把孩子的母親弄回來！"
　　"她不是不想回來嘛，不要她了！"他說這話時的語音猛一聽，好像有些豪氣，事後我纔明白，那是一種生硬。
　　"倆孩子怎麽辦？"接着問。
　　"我自己操練（方言：養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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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序一：為責任而寫作第2節：序二：春初新韭，秋末晚菘第3節：高高的慄木門樓(1)
第4節：高高的慄木門樓(2)第5節：高高的慄木門樓(3)第6節：高高的慄木門樓(4)
第7節：高高的慄木門樓(5)第8節：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感動第9節：紙上的痛苦(1)
第10節：紙上的痛苦(2)第11節：值得商榷的"封建意識"(1)第12節：值得商榷的"封建意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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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節：在嬗變中沒落(1)第23節：在嬗變中沒落(2)第24節：在嬗變中沒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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