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意味着抵达或者离开。这种过渡性质很自然地令人联想到一天里最为暧昧的时辰,长夜未尽而白昼将至的过渡阶段。在短时间内,天空光线将要发生戏剧性的变化,某种不可避免的东西正在紧张酝酿中,在一个被注定的时刻,它会突然地释放出来。
海上航行也是一种过渡,游走于一个方程式的两端──从一片陆地出发,投向另一片陆地的怀抱。这几乎是一种化学变化:目送一道海岸线在身后逐渐淡去,溶于海天之间,然后耐心等待另一片海岸在天际出现,就像在暗房里等待胶片显影,凝视它慢慢被时间之手赋予确定的形状。
整个炎夏七月,首都报纸上的天气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的"晴,摄氏三十八度,北风三到四级"。头版消息说,爱奥尼亚群岛海面发生里氏六点四级地震,北方萨索斯岛一农夫被四名歹徒绑架,塞萨洛尼基市一个中年男子在自家阳台上乘凉时遭到枪击。雅典却是风平浪静,气温居高不下,几天前在宪政广场游行示威的矿工已偃旗息鼓,股票指数一连十数天徘徊在二一八○点上下,连著名极左派恐怖组织"十一月十七日"也没有了动静。燥热的天气,沉闷的城市,令人心生出逃之意。
逃跑指南,就写在报纸最末版的右上角,列出了密密麻麻的地名和时间:帕罗斯号,开往帕罗斯岛、纳克索斯岛、桑托林岛,七点二十五分启航。蓝星伊萨基号,开往锡罗斯岛、蒂诺斯岛、米科诺斯岛、帕罗斯岛、纳克索斯岛,七点三十分启航。风马号,开往基斯诺斯岛、塞里福斯岛、锡福诺斯岛、米诺斯岛……抓起这轮船时刻表,带上泳装、浴巾、防晒油,坐二十分钟地铁到雅典西南郊的比雷埃夫斯港(在地铁上迅速决定,是去基克拉泽斯群岛还是佐泽卡尼索斯群岛或是克里特岛),出海去也--"爱琴海你好,首都再见"。
如果是在阳光猛烈的午后登船,立刻会有种宗教信仰似的东西把乘客分成对立的两派。一派以年轻人居多,二话不说便占领了露天甲板,铺开大浴巾,"唰唰唰"把身上衣物减少到最精简的程度。他们的信仰,名义上叫做阳光崇拜,实际上是身体崇拜。另一派则不信这一套,悠悠然踱进舱去,把阳光和海风关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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