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 》 “人与熊猫”史诗巨作：熊猫史诗   》 第23节：我的故事二 濒危物种(7)      方敏 Fang Min

　　夏勒说：“艾伦、肯恩和我一到五一棚，就立刻被飨以贝贝的故事，并被带去参观。 凯依和我的帐篷里，床上有十五堆粪便。在贝贝玩耍的一个角落里，更有好大一个粪便堆； 它咬掉了书桌的一个角。营地厨房里，他们指给我看它如何爬上碗橱，攫取一块重达二十五磅悬在梁上的猪肉；它在研究帐篷里，常倚着一堆柔软的竹子标本休息，没人费心去挽救。 ”
　　张和民说：“它白天走晚上来，它不伤害我们，我们也不伤害它，已经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为什么一定要赶它走呢？”
　　夏勒说：“珍珍已经变成一头危险的动物。它每天至少来营地一趟，吞下满满一盆粥，我们的生活都围着它转。厨子要等到天亮才敢做早饭，因为害怕撞见它。我们出巡时必须鬼鬼祟祟，提高警觉，甚至携带小段的甘蔗，以防万一它攻击时，可以讨它欢心。”
　　我又看看胡锦矗，胡锦矗没吭声。
　　张和民说：“为了不让他们把贝贝弄走，我赶快跑到成都去，买了德国进口的钢板，背到五一棚，把专家们的帐篷围起来，让他们感到安全，也让熊猫自由一点。”
　　对张和民的做法，夏勒似乎不理解，也不赞同，接着说：“谁是主人？它大模大样地走进研究帐篷，好像它一辈子都住在那儿似的，科学家却在外面游荡。它还跑到我们公共的木屋，挖开我们的储藏窖，悠闲地享用里面的甘蔗。只有在它弯身到洞的深处去取甘蔗，只露出屁股在地面时，才稍停进餐。我们占用半个房间，另一半归它，一团和气地分享炉火的光线。
　　“它把肯恩从帐篷里赶出来，随即进去调查，好像那是它的权利似的，我们不过是一群未经允许就来到它家的入侵者。”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看看胡锦矗。
　　胡锦矗说：“五一棚是珍珍巢域的边缘地带，四月份它吃笋子都要到我们帐篷后头来吃。项目结束后，它偶尔还会来我们的帐篷。但是，我和夏勒到贵州开会时，张和民他们就用糖稀饭引它来。这是错误的。要是我们在，不但不能给它吃，还会把肉和吃的收好，不让它吃。”
　　“为什么？”我问。
　　“我们是研究它的自然生态，无干扰的生态，怎么能让它依赖人类呢？假如是驯化动物，你可以这样做。但是，为了保护它们，就不行。我们主张尽量不要让人去介入。哪怕因为距离的原因，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了解，也尽量不要干预。”
　　但是，北京大学的教授潘文石，在当年的“五一棚国际合作项目”中，不过是在胡锦矗和夏勒的指导下，初次涉猎大熊猫研究。几年后，他在长青自然保护区自立项目，为大熊猫娇娇戴了项圈，和她亲密接触，长相厮守，又看着她生下几个儿女，观察研究他们的关系，终于捷足先登，首次发表了大熊猫家族关系的论文，从此，蜚声科学界，沸腾新闻界，扬名海内外。甚至在当今的社会上，提起大熊猫研究，很多人都只知有潘文石，不知有胡锦矗。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和民说：“对呀！ 要是当年不赶走贝贝，这个成果就应该是胡老师的。胡老师当时没意识到，错过了机会。”
　　“教授，是这样吗？”我问。
　　“那也可能。”胡锦矗仍然心平气和，“但是，那就把研究引向歧途了。我们是研究大熊猫的野外生态啊，不是研究人为干扰下的熊猫家族。你这样做，看着好像是在野外，实际是放大了的动物园。所以，潘文石出问题也就出在这个地方。他研究的不是真正的野外熊猫。要知道，动物园和野外的动物行为，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这么说，潘文石的成果更大？”我问张和民。
　　“当然不是。”张和民毫不犹豫，“胡老师的成果大多了。熊猫的生物学技术，种群生态学，基础性的东西，都是胡老师先搞清楚的。潘老师只是在胡老师的基础上，把一个小家族搞清楚了。胡老师是学术上的里程碑，潘老师更注重社会影响。”
　　我发觉话题扯远了，赶紧提出第三个问题：“既然你们各执己见，相持不下，珍珍又是怎么被赶走的？”
　　夏勒道：“是我给卧龙中心的书记赖炳辉写信，我说珍珍极具危险性，可能对人造成严重伤害，它对五一棚的研究工作构成了干扰，野生熊猫变成了爱喝粥的营地宠物，五一棚有太多的观光客和新闻记者来看贝贝，已经从研究营变质为观光营。
　　“我信上还说，如果国际间得知五一棚发生的事，中国的国际形象将受到严重损害。”
　　20世纪80年代初，中国的改革开放刚刚起步，中国的国际形象可比专家们的是非曲折重要得多。当普通百姓还在怕草绳的时候，政府官员已经高瞻远瞩，第一次国际合作必须成功，第一位外国专家必须尊重，不但关系到今天的改革开放，还关系到今后的国际援助，包括资金、技术、专家，乃至舆论，非同小可。但是，张和民们却不管那一套，直闹得国家派来了钦差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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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重庆出版社
第1节：楔子(1)第2节：楔子(2)
第3节：楔子(3)第4节：花耳朵家族的故事一 九十万年前·小种时代(1)
第5节：花耳朵家族的故事一 九十万年前·小种时代(2)第6节：花耳朵家族的故事一 九十万年前·小种时代(3)
第7节：花耳朵家族的故事一 九十万年前·小种时代(4)第8节：我的故事一 发现及其后果(1)
第9节：我的故事一 发现及其后果(2)第10节：我的故事一 发现及其后果(3)
第11节：我的故事一 发现及其后果(4)第12节：我的故事一 发现及其后果(5)
第13节：我的故事一 发现及其后果(6)第14节：我的故事一 发现及其后果(7)
第15节：我的故事一 发现及其后果(8)第16节：我的故事一 发现及其后果(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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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我的故事二 濒危物种(3)第20节：我的故事二 濒危物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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