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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评传 》 緣分的天空--徐志摩與陸小曼 》
風神瀟散,旁若無人(3)
韓石山 Han Danshan
剛回國,正是春風得意,徐志摩哪裏受得了這個奚落。7月18日,也即是看到黃汝翼文章的當天,就寫了緻伏廬的《一封公開信》。伏廬者,《晨報副刊》記者孫伏園也。當年似無編輯這一職名,均稱記者。22日,《一封公開信》刊出。 “徐志摩主張廢棄新圈點!我自己聽了都嚇了一大跳。”一下筆先做出一副驚恐狀。接下來說,他那篇稿子是怎樣在《學燈》發表的。又着重說了喬伊斯的《尤利西斯》怎樣了不起,尤其是後面的一百餘頁絶對的不分章節,無句首大寫,無一切的符號。同時作了個更正,因為《學燈》的校對太差,將他小序中的話排錯了,原文“一部分詩,大可費圈點”,應為“一部分詩不必要圈點”。 敘述過種種理由後,申明———我相信我並不無條件的廢棄圈點,至少我自己是實行圈點的一個人。一半是我自己的筆滑,一半也許是讀者看文字太認真了,想不到我一年前隨興寫下的,竟變成了什麽“主張”。不,我並不主張廢棄圈點。圈點問題雖小,我如其果然有主張時,也應得正式寫一篇文字,題目什麽都可以,絶不會是《康橋西野暮色》,這是很明顯的……我衹說“可以不憑藉符號的幫助的純粹的散文,是一個理想;這個理想現在有好幾位文學家要想法來實現,比如Joyce已經試驗出可驚的成績。這種創造的精神,我們不應得不註意的,雖則我們文學的現況還很幼稚,夠不上跑得這麽快。” 這是我的主張,如其你們硬要派我主張這樣或那樣。至於一般的新圈點之應用,我又不發瘋,我來反對幹什麽;我連女子參政,自由戀愛,社會主義……都不反對那! 這話也還懇切,得承認是實情。窟窿是補上了,但愈加證明原先是個窟窿。他那支筆也實在太滑了點。寫到這兒,又滑了起來。對《晨報副刊》的編輯方針提起意見了。他說,晨報的副刊比較的有文藝色彩,選稿時應得有一個標準,揣詳附會乃至憑空造謊都不礙事,衹要有趣味,衹要是“美的”,這是編輯先生對於讀者應負的責任。 這話讓孫伏園不高興了。徐志摩的稿子,不管在理不在理,寫的是真好,不能不發,《晨報副刊》畢竟是他孫伏園編的,心裏有氣也不能不出。因此,在徐志摩《一封公開信》後面,又加了一篇真不算短的附言。 一起首便說,辯論而至於教訓記者,我想這是下下策。 說到底,所謂的教訓也無非是標準不標準的問題。換句話說,作者(尤其是辯論的時候)多半是這樣想:“對於我的文章,標準應該放低;對於別人的,這樣已經太低了。”像志摩先生這封信,總算是非常客氣的,其實這是一廂情願的便宜事情:要鉗製對手的時候,衹要吩咐記者不許登載對方的東西———說得好聽一點就是定一個標準,這個標準對於他自己的東西是否適用,這是誰也不曾提起的。徐志摩先生如果能平心一想,不必我勸慰,盛氣自然會平和下去,知道勸記者定選稿標準一句話,已落了平常作者被人駁倒無可聲訴卻遷怒於編輯人的窠臼,大文學家是不屑為的。即如攻擊徐先生廢棄圈點的文字,在本刊已登載三篇了,他們三位絶沒有提起一句《學燈》記者,請他們“應定一個標準”,這便是徐志摩先生不及人的地方。 想來志摩看了,也衹有嘿嘿一笑。最大的一場筆戰,是和新劇傢的糾紛。 1924年4月末的一天,徐志摩在寫一篇文章,就在露天,在石虎鬍同七號的院子裏。暮春時節,滿院是溫暖的陽光,總務部主任蹇季常先生,看他寫得熱了,吩咐僕役打水澆花,隨着水竜頭的噴灑,院裏升騰起浸人心脾的清涼。 寫的是一篇劇評文章,評的是霍路會劇團演出的話劇《林肯》。他滿肚子的氣,要在筆下發泄。中國新劇界人士太不像話了,尤其是那些自命新潮的大學生,平日說對新劇事業怎樣怎樣,如今外國的名劇團來演了,竟絶少有人來看。連梅蘭芳這樣的舊戲子都來了,卻不見他們的蹤影。一面宣稱怎樣熱愛新劇,一面對真正的新劇藝術漠不關心,這種藝術上的麻木,不狠狠抨擊怎麽能行。 4月24日晚演的是《林肯》。讓徐志摩不能理解的是,北京的大學生來看戲的竟出奇得少。除了女子高等師範學校有兩位學生在場外,北大、高師、美專、劇專諸大學的學生,連單個的代表都沒有。後來跟陳西瀅談了,陳說怕是學生嫌票價太貴。真是不可思議———不錯,表面看來戲價似乎貴些。但憑着良心講,這樣遠道而來的劇團演這樣認真的戲,要你們三兩塊錢的戲價,衹要演的過得去,你能說太貴嗎?梅蘭芳賣一元二毛,外加看座茶錢小賬,最無聊的坤角也要賣到八毛一塊錢,賈波林的滑稽電影也要賣到一塊多———誰都不怨價貴,每演總是滿座而且各大學的學生都是最忠誠的主顧。偏是真藝術戲劇的《林肯》,便值不得兩塊錢,你們就嫌貴,我真懂不得這是什麽打算! 就是這幾句,惹惱了北京新劇界的人士。此劇的編者為得林剋華德,文章就叫做《得林剋華德的〈林肯〉》,月底寫完,5月上旬分四天在《晨報副刊》上連載。 中國的新文化運動,與其說是由文學起步,莫若說是由戲劇發軔。五四運動前後,真正熱鬧的,不是文學創作,而是新劇運動,即由“文明戲”嚮真正意義上的話劇的過渡。參與人員之多,演出水準之高,都是此後很長一個時期難以比並的。年輕的新派人物,少有不參與戲劇活動的。好些大學教授、大學生,都對演劇着了迷上了癮。各類戲劇組織,如清華戲劇社、北京劇藝社等,紛紛破土而出。尤其是1922年底,蒲伯英、陳大悲等人發起成立了人藝戲劇專門學校,對北京的新劇活動更是一個極大的促進。刊物不用說了,就連報紙副刊,也都競相刊載創作劇本和翻譯劇本。  [返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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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團结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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