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书信 2007年諾貝爾文學奬得主力作:金色筆記   》 第23節:自由女性Ⅰ(20)      多麗絲·萊辛 Doris Lessing

  安娜差點又要笑起來,但她隨即嚴肅地說:"你有沒有意識到我們所講的許多話都衹是他人的回音?你剛纔所說的話就是共産黨的文學批評的回音---而且還是在該黨最糟糕的時候提出的主張。衹有上帝知道這種說法是什麽意思,反正我不知道。我從來就理解不了它。如果馬剋思主義真的能說明什麽,那它的意思是說,描寫人的情感的小說應該反映'生活的本來面目',因為情感是社會的一種功能和産物……"她停了下來,發現摩莉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別那副樣子,摩莉。你說你要我談談藝術,我就這樣做了。我還有別的話呢。如果不那麽令人沮喪,那也夠吸引人的。現在是一九五七年,我們都是橋下的流水。突然間我們英國的文學界出現了一個我做夢也預見不到的現象---一大批從來與那個黨沒有任何關係的人突然間站了出來,好像都是他們自己經過深思熟慮似的,公然宣稱描寫人類情感的小說或戲劇並不反映現實。現實是什麽?你聽了會大感吃驚的,現實就是經濟,或者就是把反對新秩序的人一排排掃倒的機關槍。"
  "我表達不好自己的觀點,但我覺得這是不公平的。"摩莉說。"我畢竟衹寫過一部小說。"
  "是啊,如果那本書給你帶來的財源斷了,你打算做點什麽呢?你的幸運全靠了它,總有一天那錢會斷了生路的。"
  安娜竭力保持沉默。摩莉的話中顯然含有惡意:她的意思是說,我很高興你也不得不屈服在我們其他的人所面臨的壓力面前。安娜心裏想,我真希望自己對什麽事都不那麽敏感,甚至連一些小小的情感的波動也不放過。如果能做到對什麽事都視而不見,麻木不仁,那每一次跟人談話,每一回與人交往就會像穿越一座廢礦那樣輕鬆自在了。我為什麽不承認這個事實:一個人最親密的朋友有時也會在你的肋部深深地紮上一刀呢?
  她幾乎想冷冷地說:"我的錢來得很慢,我不得不盡快找一份工作,你聽見這話一定很高興。"但臨時又改了口,裝出高興的樣子,就摩莉那番話的表面含義回答她:"是的,我想我不久就會缺錢花了,我必須盡快找一份工作。"
  "我不在時你沒有做過什麽事?"
  "為了謀生我當然做過許多這樣那樣的事。"摩莉看上去仍有些懷疑,安娜衹好隨她的便。她以輕鬆幽默的口吻略帶傷感地說,"這是很糟糕的一年。首先,還差點跟理查發生曖昧關係。"
  "這倒有可能。你衹要隨便想想理查,這一年的日子就過不好了。""你知道,有趣的是,他那邊的情況亂七八糟的,你一定會感到奇怪---你為什麽從不跟理查談談他的工作呢?這真有點怪。""你的意思是說,你對他感興趣是因為他有錢?"
  "哦,摩莉!當然不是。根本不是。我已經對你說過,一切都亂套了。那邊的人什麽也不相信。他們使我回想起中非的白人---他們以前總是說:好了,再過五十年黑人就要把我們趕下大海去了。他們說這話時顯得很開心。那意思換句話說就是,'我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的。'但結果呢,根本用不着那麽長的時間。""還是說說理查吧。"
  "他帶我去赴一次盛大的晚宴。那是一次重要的聚會。全歐洲的鋁鍋鋁罐、茶壺清潔劑或飛機的蠃旋槳什麽的---反正是這一類東西的控股權被他剛剛買了下來。在場共有四個商界巨頭和四個漂亮小妞。我也算小妞中的一個。我坐在那裏,看着圍住桌子的那一張張臉。天哪,那場面可真叫觸目驚心。我似乎回到了最原始的共産主義的階段---你知道,那時候的人一心衹想着如何養出私生子---我的話是說,即在人類開化以前,那些配對的男女也都是這樣不負責任的。我看着那些臉;我衹是坐着,看着那些臉。""你這話我們以前也經常說。"摩莉說,"還是說點新鮮的吧。""一切都那麽明目張膽。還有他們對待女人的手段呢---當然都是無意的。我的上帝,我們也許會時時覺得生活糟透了,但至少我們那些夥伴還有一半是開化的,對此我們真是倍感幸運。""還是說說理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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