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书信 》 徵婚啓事(阿飛姑娘的私人筆記)   》 第23節：棉被      吳虹飛 Wu Hongfei

　　事後回想，我們那時候的男孩子女孩子，就是這麽偷偷談戀愛的，吵得最兇的那一對，往往就是後來戀愛的一對。
　　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自然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一直到大三那年，他用自行車載着我，路過江邊，有些黑黢黢的，他跟我講到那個女孩子和我們一起長大的男孩子的戀愛。他講那個男孩生性頑劣，他把廠裏的好看女孩子，都喜歡過了，還踹了她們，還有另外一個美麗而溫柔的女同學，最後很傷心地嫁給了別人，生了個女兒，傢婆不滿意，她日子很不好過……他便輕聲埋怨着我們共同的那個男同學。
　　那時候，坐在他身後，靜靜聽他講那些事，和他似乎不相幹的，和我也是不相幹的。
　　又過了許多年，聽說他當上了廠裏的科長什麽的，他更加黑了。十分十分胖。他的那些和他一起長大念書的女孩子們，都要結婚了。據說他也要結婚了。他的妹妹，已經出落成了一個粉白粉白的美人。
　　記得他大學畢業後，給我看過他的小學時候的日記：今天，阿飛打了我一拳。過一會兒，她又打了我一拳。我沒有還手，但是她哭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哭。
　　他就取笑我，你看，你那時還打我呢。
　　記得他說，你和別人是不同。但是我究竟如何不同於別人，他卻是不知道了。
　　但願他永遠不要知道吧。20歲以後，我還要去喜歡別個的。
　　wuhongfei發表於>2004-7-24
　　棉被2004-8-12
　　那是2001年夏天，小康到學校來找我。在女生宿舍32#，他攥着我的手，簡直就要氣瘋了，要殺了我似的。我什麽話也不想說。他說我們分手吧，我說好。我覺得我心裏還有着另外一個人。雖然我從來沒有找過他，但自己也忍受不了這樣的情形了，我覺得對小康很愧疚。
　　到了鼕天吧，小康已經無法忍受了。他要和我分手。我們在學校南門。天很冷。我真的很怕冷。我們在天橋下，他抱着我。我也抱着他，好像我們永遠不會分手似的。小康抱我的時候，好像一個小孩子在抱另一個小孩子。他笑眯眯的，很滿足的樣子，我就很捨不得讓他難過。他看起來那麽傻，那麽傻，讓人心疼。
　　我想，天太冷了，我想我要趕緊回宿舍。我終於和他分手了。不管怎麽樣，我早就想分手了，可是還是等他提出，我纔會有這樣的勇氣。
　　天那麽冷，可是還是捨不得。我可以不愛，但不可以捨得什麽，我這麽吝嗇的一個人。
　　那天晚上是我記得最清楚的晚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過了很久小康的很多事情我已經記不得，可是那個晚上記得很清楚。
　　因為他給我買了一床棉被。
　　他帶我到清華南門對面的一個超市。我以前很不喜歡去超市，因為那裏的燈太慘白了，而東西又太多了。讓人很悲傷。可是小康領我去我就去了。他說，我給你買一個棉被吧。我說我有棉被啊。是的，我有好幾個舊棉被，都已經蓋了很多很多年了，我沒有過新的棉被。
　　可是小康堅持要給我買一個，棉被真的挺貴的，有的是要120元。我們挑啊挑，挑了個便宜的，藍色的花兒吧。大概是60元。棉被很大，但是拿在手裏很輕。小康就一手提着棉被，一手拉着我，把我送回了學校。
　　我們是這樣分的手。可是我想我是那時候真的愛上他的。
　　回到宿舍，她們問，誰給你買的棉被，我說是小康買的。
　　可是那年鼕天，他最親的大舅去世了。他夜裏走到清華來找我，他說他好難過。其實他沒有這麽說，他好像是這麽說的，說大舅去世了，這是他最親的大舅。我就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回傢了。
　　小康難過的神態，很像小孩子。他又不會哭。他不像我，哭得那麽厲害。就好像小時候，把心和肺都要哭得吐出來了。
　　那天晚上，我們一起睡在地上。我想我沒有安慰他。我不會說安慰的話。原諒我小康。很多事情是我做不好。你待我很好，雖然你也不夠好，可是你真的待我很好。不夠好的原因是我的心太空了，我想要的太多了。
　　我離開學校後，搬了很多次傢，我一直在搬傢。不折不撓地搬傢，尋找着一個可以稍微長久的地方。後來就不記得那床被子去哪裏了。或者它一直還是跟着我，等到了鼕天，也許還可以找出來。
　　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愛他。也許不是。也許他說的是對的，我沒有愛他。雖然我去過他的傢，但是我們從來沒有過自己的傢。小康不知道我多想要一個自己的傢可以長久地發呆的地方。沒有人可以打擾。我有時候會害怕周圍的人。經常驚慌失措。
　　他也從來不把他傢的鑰匙給過我。有時候我是一個過度矜持的人，我不會要的，越重視的人我越不去要，我怕他們輕慢了我。我會走得很遠很遠，寧肯思念，也不會開口說要。
　　後來他們傢樓下安了鐵門，要從傳呼器裏叫。我每次都說，是我，我是阿飛。漸漸地我感到局促。所以我就更少去按那個傳呼器了。到現在為止，都不能原諒那個傳呼器，因為它讓我和他原本就遙遠的距離，變得更加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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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中國青年出版社
第1節：我要徵婚第2節：本科生活第3節：橘子第4節：過往第5節：愛情第6節：鄭淵潔
第7節：懂事第8節：蝴蝶第9節：閱歷第10節：做夢第11節：生日快樂第12節：辭職
第13節：二奶第14節：碟機第15節：買藥第16節：郵差第17節：殺人第18節：世事滄桑
第19節：核桃第20節：電影第21節：師兄第22節：暗戀第23節：棉被第24節：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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