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古董 》 收藏之旅   》 第23节：小心觅得老信札 大意失却老招牌      廖文伟 Liao Wenwei

　　小心觅得老信札
　　大意失却老招牌
　　唐代诗人温庭筠作《三洲词》，其中一句成为后世传之久远的名句。此句云：团圆莫作波中月，洁白莫为枝上雪。温庭筠的本意，原是对美好爱情的期许。渐传渐远，竟成为劝人凡事讲求实在的忠告。
　　徐树仁对本土历史文化的搜集与藏护，正是在这种为人准则的基础上迈开步子的。
　　他常常想，浏阳为花炮之乡，花炮的创始发明人李畋即浏阳大瑶人。口里尽喊着收藏历史文化，不做金钱的奴隶，对于花炮的历史传承和人文色彩，去发掘了吗？去搜觅了吗？去珍藏了吗？他觉得有愧于收藏这个名词，于是默默地开始他的寻觅，他要让花炮的过去和现在，有足够的历史遗物去完成落霞满天的交织。
　　记得十年前一个寒风凛烈的下午，梅花小区一位同事邀他去家里坐坐。
　　他去了，不意竟有了一段奇遇。
　　同事姓李，其父年已耄耋，叫李寿仁，世代以经营生产花炮为业。老人问起徐树仁的祖籍、父辈，一当徐树仁报上祖父、父亲的名字，老人家竟仰起头笑了起来。
　　"好呵，好呵，后一辈都有出息了。"老人脸上漾着笑，看样子耳聪目明，他打量着身材高大的徐树仁，又说："你不知道吧，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是世交，关系好得很呵！"
　　徐树仁真还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便高兴起来。既然是"通家之好"，又世代生产经营花炮，未必没有留下些历史性实物？
　　他问了。
　　老人家皱着眉头想了想。"书信算不算？做花炮生意的来往信件，我还舍不得烧掉，留了好多封哩。"
　　"算算算，那是最真实的，您老人家能让我看看吗？"徐树仁一连三个"算"，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老人叫他的儿子，告诉他什么地方，要他全数翻了出来，堆在徐树仁面前的茶几上，全都是实寄的信件。其中有平信，有挂号，还有双挂号，还有明信片，大部分是新中国建立之前的民国邮件。这些信件的收信地址大多是"浏阳西城外三元益宝号"，收信人则多是李寿仁本人。邮发地有上海，有汉口，有攸县，有长沙，有衡阳，谈的都是生意，夏布的销售情况，草纸的批发价格，更多的是鞭炮的往来生意。
　　其中有一张清单吸引了徐树仁的目光。清单为手卷型，纸质已被氧化发黄，开列着鞭炮的种类和数量，显然是对方催要的货物。其中有"皮红加花"、"红皮寸金"、"金印、全红色牛口"、"全红加花"、"全红寸金"、"独响地雷宝"、"白色红印"等等，总量注明为25箱，是一宗十分可观的买卖了。
　　展读民国十一年九月七日由上海天锡富奖卷号的来信，徐树仁眼睛为之一亮。这是上海商人在沪开设商号营销浏阳鞭炮的商酌函，其中提到"今用旧门面，人力均现成完备，自是非常之便利。彼此志同道合，定可操必胜之权(应是券)……唯开办伊始，货色须好，品头要足，均不可敷衍。遮（应是庶字）可较别号之门面更易冲开。如暂办三几十箱，请尽做红色金印，免沪上又一番手续之难。能办百把箱，内可搭草纸等三四十箱"，可见，当年浏阳鞭炮名传遐迩，上海商人竟然从经营"奖号"改营鞭炮，如前景暗淡，这些精明人怎会弃暗投暗？
　　读着读着，徐树仁眼前模糊起来。他分明透过时光的帷幕，看见了十里洋场堆码着一箱一箱浏阳鞭炮，分明通过时空的隧道听见了黄浦江畔的鞭炮声声……
　　徐树仁将思绪重又牵回李家的时候，忽然间发现眼前这几页发黄的信札，有一页的红栏外附有一行字，仔细辨认，是"附单一纸"！这"单"，不就是那件平卷型清单吗？
　　徐树仁乐了。浏阳鞭炮的昔日辉煌，竟然展现在这薄薄的几页纸上！
　　"李伯伯，我想收集一些浏阳鞭炮的历史性记录，比如书信呀，广告呀……"徐树仁停了一下，望了望他的那位同事，这才又说："真是不好开口，您能不能将它们……"
　　徐树仁的同事明白徐树仁的心思，他一笑，代父亲开了口。"哎，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又不是要别人的金娃娃……再说，收集历史文化是好事，父亲会支持你的。"
　　老人家连声说"好"，徐树仁便利利索索地包好信件，心便不在焉了，告辞，回家。
　　见到丈夫喜形于色的神情，妻子知道徐树仁必定又有了意外的收获。她跟着丈夫进了书房，看了看徐树仁放在桌上的纸包。
　　"又遇见宝贝啦？"她问，同时观察丈夫的脸色。
　　徐树仁很认真地收起了笑，他展开纸包，铺开信札。"宝贝谈不上，但它非常重要，记载的是浏阳鞭炮过去的辉煌岁月。"
　　"噢，难怪你高兴成这样。"妻子最了解徐树仁，也支持徐树仁的收藏事业，她笑着，说："今晚上又睡不着了，要不要安眠片？"
　　徐树仁没有答话，他已经神游到他的收藏王国里去了。
　　又是一个早春的二月，徐树仁听人说南市街有人藏有一块鞭炮商店的招牌。这时，李寿仁老先生的信札早已进入徐树仁的藏室，他正多方打听，四放眼线，期盼有朝一日能够立体地再现浏阳花炮的昔日鼎盛。听到这个消息，他不敢怠慢，当天下午便赶赴南市街。
　　招牌的主人姓谭，在南市街算是老住户了，进街不远便可见其宅居。
　　"我祖父即做鞭炮生意，那时都是带有作坊的，也生产。"主人说起鞭炮便来了精神，他滔滔不绝地说他的祖父，说他的父亲。"这块招牌，正是我们家里用的，叫益丰庆号，生意很红火的。"
　　谈到转让，主人也很爽快，他支持徐树仁的做法，不要让浏阳鞭炮失去立体的历史，给浏阳人留下永远的遗憾。
　　让徐树仁真正留下永远的遗憾的，倒是在"益丰庆号"招牌进入他的藏室之后。
　　2005年吧，浏阳人牛齐在街市上开设了一家古玩店，为了张扬一番本土本色的经营特色，他找徐树仁商量，借"益丰庆号"招牌壮壮声色，一定完璧归赵。徐树仁同意了，收藏路上皆朋友，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料想不到的是，不久牛齐告诉他，"益丰庆号"招牌被人强行买走了，他把持不力，表示道歉。
　　徐树仁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一笑，说："是吗？既然有人更钟爱，他藏是藏，我藏也是藏，不再提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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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写在《收藏之旅》前面的几句话第2节：初上收藏漫漫路 不识缂丝祝寿图(1)
第3节：初上收藏漫漫路 不识缂丝祝寿图(2)第4节：诸升墨竹方入室 又迎戴熙山水来(1)
第5节：诸升墨竹方入室 又迎戴熙山水来(2)第6节：诸升墨竹方入室 又迎戴熙山水来(3)
第7节：石上牡丹争富丽 铁笔妙手字亦香第8节：母子图前读仇英 一惊一喜话传承(1)
第9节：母子图前读仇英 一惊一喜话传承(2)第10节：几度春风吹又去 别时容易见时难(1)
第11节：几度春风吹又去 别时容易见时难(2)第12节：几度春风吹又去 别时容易见时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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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小心觅得老信札 大意失却老招牌第24节：钩沉岁月凭古籍 空山何处觅斯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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