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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学者 》 孔子 Confucius 》
第224節：第三十五章(6)
高光 Gao Guang
伯噽說，如果大王要降越，伯噽願與大王去做奴才，就是做一輩子也心甘情願。西施說：我可以與大王去做奴才，那樣也好。夫差嘆氣說：伍子胥啊，你看，我最後還是得了兩個人的真心，有他們兩個，我夫差死也無憾了。伯噽，你的父母都是給吳軍殺害的，是不是？伯噽點頭。夫差說：是先帝的吳軍，但也是吳軍，你對吳國也有仇，是不是？人都那麽容易記舊事，不願想新事。就像我命人叫五湖為西子之湖，西施之湖，就是沒人叫，吳國人真是固執啊。你恨伍子胥，我也知道，可我喜歡你，不喜歡伍子胥。我可以告訴你，宮墻外的苗不出，是我弄的。
伯噽流淚，說：我知道，我知道。
夫差命伯噽退下，他要與西施說話。
西施流淚，忽地覺出在這世上衹有她與夫差是一傢人，她要與夫差共命運了，兩人倚在一起，分外暖。夫差說：西施，我要你說一句話。
我聽你的。
我求你一件事，我從不求人的。
你說。
你跟伯噽下去投降，你去找范蠡，跟他過日子。
不，我要與你一起死。
不，你去，你去找范蠡，要我跪下求你嗎？
西施衹好答應，她不願再讓夫差傷心。再說，她心裏亂了，見了范蠡，她有什麽話說嗎？
夫差命伯噽帶西施去投降，他對三千甲士說：我不想投降越王，做勾踐那狗的奴才，實在看低了我啦。你們做我吳王的兵卒，就衹能站着死，不能跪着生！伯噽，帶他們去投降！我老了，不能做勾踐的車夫了，吃屎，那不是人能幹的。我是吳王，我是吳王，你明白嗎？別讓那些豬狗來碰我，你來，你燒死我，再下去投降，明白嗎？
伯噽聽命。
是生命的最後時刻了，西施為夫差梳洗，她流淚看夫差，夫差很平靜，臉上沒了嬉笑，還真是頭一次看到神態嚴肅的夫差。他很沉靜，似乎又回到了兒時，當他頭一次去看闔閭，闔閭與宮人癲狂的場景令他驚心動魄。他明白了，人原來可以那麽放縱，放縱使人變得更獸性。他學會了，也體味着獸性，他折磨着勾踐，讓勾踐實實在在做了一回狗，做了一條哈巴狗。
西施為他梳頭，夫差笑：你手抖，我看不清鏡子。伯噽，你來扶一下鏡子。夫差很滿意，有兩個女人最後陪他上路，一個是伯噽，一個是西施，一個是天下最美的絶色，一個是最體貼人心的孌童。
夫差說：好了，可以走了。
在曙色中，夫差看着他的甲士，他們睡過了覺，人更精神些了，他們知道了吳王的心意，沒必要再拼殺了，心裏更多了一分悲愴。他們昂着頭，不能讓吳王感到沉抑，不能讓吳王不滿意他的勇士。夫差上了望鄉臺，那臺子是給西施修的，要西施能看得見越國。在茫茫曙色中看不遠，衹能看到城內的街景，能看得見遠處的城墻，連城外四國軍隊的連營都看不到。臺上是平靜的，沒有風，沒有一丁點兒聲響。
柴堆巨大，夫差爬上柴堆。他忽地有一絲想法，這麽撅着屁股爬上去，似乎不大好看，不大雅觀。但時間匆促，也衹好如此了。他爬上了柴堆，從巨大的柴堆嚮下看，伯噽與西施都成了蠅蠅蟲蟲，三千甲士也變成了一群蟻虻。夫差感到悲壯，他大聲吼：伯噽，你是我的大臣，也是我的心愛之人，別氣餒，有一點兒男人樣兒，點火，別讓那些豬狗不如的臭男人碰我！
伯噽點火，衆甲士與伯噽、西施跪拜，大叫：大王，大王！
無風的天氣，柴堆燒得慢，但也慢慢燃着了，夫差坐在柴堆上，很是威風。
夫差忽地想到，這時正是他早起巡視姑蘇城的時刻，就在這時，他坐在車上，盯着勾踐的後背，看他的姑蘇，看他的子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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