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 》 流動的光影聲色：羅展鳳映畫音樂隨筆   》 第22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2)      羅展鳳 Luo Zhanfeng

　　然後，電影的時間又回歸到當下，裊裊樂聲繼續伴隨畫面，鏡頭中敘事者的兒子翻着達·芬奇的畫册，逐頁翻讀。這裏，佩爾戈萊西的音樂把歷史浩劫的烙印、人類文明的愉悅、人文藝術的豐碩成果透過影像糅合在一起，帶來無窮想像。塔可夫斯基仿佛訴說，人類無法回避影響個人存在的種種不同層面：即如世界歷史、人類文明史、個人歷史、個人的記憶與夢魘……他藉着影像的創造，傳達了生之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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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偉大的愛情故事，沒有吻，什麽也沒有，非常純潔，因此偉大。感覺，不言而喻的感覺是最令人難以忘記的。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鏡子》裏，有一段關乎敘事者年輕時的愛情故事，若幹年後，他是通過電話在跟兒子逗笑間述說的，"像你一樣大時，我已經有一個心儀的女孩"。
　　鏡頭接連的是那段戰爭的歲月，當敘事者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他嚮一位比自己年紀要大的少女投以一瞥；然後，就愛上了。少女，擁有跟敘事者母親相若的樣子，衹是，更為年輕，兩頰臉蛋紅紅的，純真而可愛。跟畫面並置的，是亨利·普賽爾的《印第安皇后》（The Indian Queen），來自第四幕劇的選段《他們告訴我們你的強勢權力》（They Tell Us That Your Mighty Powers）。
　　樂麯由情深的女高音誦唱，充滿愛的力度，令人釋懷。此段樂麯還在電影的另一個鏡頭中出現：同樣是少年敘事者，他到鄰居傢等着母親一同離開，等待過程中，獨個兒望嚮屋內鏡中的自己，沉思，不由自主。鏡頭接着見同樣的少女，在火爐旁取暖，面嚮鏡頭凝視，一雙雪白晶瑩的手，在紅紅火焰旁更見通透。那是愛情碎片的驚鴻一瞥，足已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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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電影的尾聲，長鏡頭的遊走，展現一片廣大的青緑草坪，然後，鏡頭着眼在草坪上敘事者那年輕的母親跟年輕的父親。那時候，他們如此美好。當父親問及母親想生男孩或女孩時，衹見母親甜蜜卻苦澀的復雜笑容，充滿無奈與不由自主，然後，她再度背嚮鏡頭。原來，她正哀憐地目睹年紀老邁的自己，拖着三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在廣阔的草坪，不知為何速步行走，繼續為孩子緊張着什麽似的。"父親"在這裏的缺席，更象徵着母親那種不辭勞苦、為着子女犧牲自我的奉獻精神。
　　那是電影對母親為子女奉獻一生的禮贊，不能忽略的是，與以上畫面並置的，是巴赫的《約翰受難麯》（St. John Passion）裏的《主啊！我們的主子》（Lord， Our Master），音樂表現着那種悲愴、豐富、弘遠的質感，旋律飛揚，充滿力度，光彩輝煌。一段《約翰受難麯》，充分地把世界的疏離、戰爭的暴力、人心的孤獨、兩代的隔閡、愛情的無力、生命的無常紛紛緊扣起來，在愈加放大的音樂聲響中，世界的復雜本相都交代得淋漓盡致。最後，音樂停了，小孩子以一把純真的叫喊聲劃破長空，那是發自內心的呼喊、吶喊，
　　這裏，也足可見塔可夫斯基從《鏡子》（《約翰受難麯》）至《犧牲》（《馬太受難麯》）的脈絡。"受難"、"犧牲"、"救贖"，是塔可夫斯基電影體係內一體三面的心靈淨滌體悟。從《鏡子》中對童年時大屋的重構執迷，到《犧牲》中把大屋一把火的燒毀；從《鏡子》裏那個把奄奄一息的小鳥從手中輕輕放生的敘事者，到後來電影中一衆對人情物事執意不悔的瘋子，都象徵了不同層面的釋放與救贖，都是塔可夫斯基一直不離不棄的母題及角色，繼續重複、延伸、發展、變奏。塔氏的電影，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圓，是一麯接一麯充滿宗教靈氣的樂章，呈現着一個又一個人兒，面嚮靈魂深處，做自我觀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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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聲畫聯姻 文/周黎明第2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1)
第3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2)第4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3)
第5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4)第6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5)
第7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6)第8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7)
第9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8)第10節：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及其音樂裏的終極關懷(9)
第11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第12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2)
第13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3)第14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4)
第15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5)第16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6)
第17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7)第18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8)
第19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9)第20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0)
第21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1)第22節：流動的光影聲色：塔可夫斯基的音樂色彩與本質(12)
第23節：以音樂裝飾長鏡頭的夢：安哲羅普洛斯映畫音樂史詩(1)第24節：以音樂裝飾長鏡頭的夢：安哲羅普洛斯映畫音樂史詩(2)
第   I   [II]   [III]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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